此时的洛阳城,各个行市都有自己的行口,有点类似民间协会的意思,卖酒的有酒行,卖人的有人牙行,行医的有医行,每个行都有自己推选的郎。
医郎就是民间医行的牵头人,也是处理一些民间医疗纠纷上的事情。
比如某个医人用错药治死了人,家属状告医人,这种事官府一般是断不了案的,只能找医行来判定。
医行常设医郎一人,其他人都是推选出来的各个大医馆的代表,一旦有了这方面的案子,他们会在一起商议是否属于违方诈疗,最后给官府一个定论。
丁医郎带着五六个医行成员挤进了人群,赵家娘子似乎早有准备,见丁医郎来了,便连忙哀求要为她的男人做证,要控告仁和堂。
事情就这样朝着一个诡异的方向发展着,这边赵家娘子刚讲完事情经过,几名县衙的不良人也挤进了人群,说是接到报案有人违方诈疗。。。
赵家娘子还没离开一步,怎么就有人报案了?
陆元子蹙了蹙眉,看向丁则身旁的那五人,其中就有对面回生堂蒋万中的徒弟蒋孝闲,其他四人虽然不认识,但也能判断出是其他几家大医馆的代表。
陆元子懂了,这些人是有备而来的,而且也能猜测出幕后一定有回生堂在推动,因为赵广生就是从回生堂过来的,第一个为他诊治的就是回生堂,也只有他们了解真实的病情,大抵也是猜到了张昊会逞强接诊赵广生,索性就设下了这个局。
但他们的目标绝不是张昊,而是仁和堂,准确的说是针对陆元子自己。
这个时代的民间医人大体分为坐堂医,游医,福医,僧医,道医等等,若按行医特点上分,也有疡医,疾医,禁咒医,食医之分。
疡医擅于外伤,多以膏药,砭针来治病,疾医擅于方药,多以银针,艾灸和汤药来治病,而食医则以食物来治病,食医往往都在宫内。
禁咒医又叫祝由术,认为病由心生,解开祝由治疗心理疾病、精神障碍,类似于心理医生。
而福医则是一种毫无学派的医术,也谈不上是术,如果某种病被认为彻底无法治愈,那么就会找福医要一碗福水喝下,死活听天由命了。
此时的主流医术还是以疡医疾医为主,所以真正行医时也没有明显的区分,疡医在用膏药的同时也会给病人开方药。
回生堂就是以疡医为主,堂主蒋万中被人称为蒋神医,医术精湛擅于外伤,也被称为华佗在世,由于四处战乱,治安也不好,外伤的人也就多了,回生堂的生意一直很红火。
而仁和堂的坐堂医是疾医,以银针艾灸汤药为主,但因为有陆元子这个女医,来这治病的女病人更多,所以生意也不次于回生堂。
话说回来,陆元子也是抢了别人的生意。
因为如果她不坐堂,那么那些生了病的女人不得不去找别的男医人,而女人的病多以方药为主,开方药可是很赚钱的。
而陆元子却不喜欢开方药,她更多的是使用银针和艾灸为女人治病,这样省了很多钱。
所以陆元子得罪的不仅仅是其它医馆,也得罪了药材商人。
眼前应该就是这些大医馆联合起来找的丁则,让他出面针对陆家。
“仁和堂,赵家娘子说你们违方诈疗,可有此事?”丁则听完赵家娘子的话,便用一种审问的语气质问着陆元子。
每个月各个医馆都会交一定数额的行费,丁则作为医郎什么事也不用做就能收到钱,自然要为这些医馆办事,眼下多家医馆围攻陆家,那么丁则自然要偏袒多数的。
陆元子想明白是这些人针对陆家,反倒冷静了许多,并没有搭理丁则,而是转头告诉身后的芸儿快去找大兄,毕竟陆展鹏还是安业坊的坊正,坊间出了纠纷也可以说上话的。
就在陆元子与芸儿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神飘向了医馆的后门,就见李木杨正站在医馆后门目不转睛的看着什么,顺着他的目光看到的却是病人赵广生。
陆元子也没多想,只当他是来看热闹的,眼下也没心情轰赶他了。
这才回过头对丁则不急不慢道:
“丁医郎,病人是外伤所致,我们治不了,但没有违方诈疗。”
“你们诊断的病症如何?”丁则问。
“离经之血积于膏肓。”陆元子答。
“那你们是怎么治的?”丁则又问。
“张昊开的血府逐瘀汤,但病人喝完又都吐了出来。”
“呵”丁则冷笑着,“血府逐瘀汤具有活血化瘀,行气止痛之功效,看似对症,可是专治的是胸中血瘀证,”丁则抬了抬下巴,“敢问陆小姐,难道你不知道,肓之上,膏之下,攻之不可,达之不及,药不至焉,既然知道在膏肓之间,为何还要下药?”
一旁的张昊打了自己一个嘴巴,知道自己惹了祸,他熟读各种方书,懂得各种方药,只想着为自己扬名了,却忽略了这种膏肓之症根本就是无救的。
陆元子咬牙道:“可我们也是为了救人,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胡说,怕不是膏肓之间吧?”
“怎么不是,你可以亲自查看啊!”
“病人呕吐成这样了,还怎么查,而且你刚刚还施了针,十指本连心,你还在心口又刺了一针,怕不是刺破了心府吧?”
“丁医郎。。。”陆元子强忍着愤怒,“丁医郎,你就说吧,你到底想要怎样?”
陆元子白皙的双手握于腹前,此时紧紧的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