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用余光瞄了周铭郴一眼,发现他既没打算说话也没什么厌恶的表情,便继续念了起来。
“首先,第一,公开李志勇工人受伤的全部细节,确认所有事故责任方,将责任落实到具体个人或公司,并出具书面公告向大家解释事件经过,防止意外再次发生;第二,增强施工现场的安全保护措施及装备,提升建筑工人工伤保险金额至三百万元整;第三,保证如类似恶性事件再次发生,为受伤工人提供至少与李志勇所获赔偿同等条件的赔偿项目。”
念完后,他又将精心准备的讲稿重新叠回一团,塞进自己的衣袋。
“只有答应了这些条件,我们才同意重新开工。”他梗着脖子说道,虽然气势汹汹,但明眼人一瞧便知是硬装出来的,而且需要靠某种愤怒情绪支撑,只能维持很短暂的一段时间。
这帮人不会是来闹事的吧…夏鹿心里默默想着,黑心开发商压榨工人导致人家受不了罢工了,而后跑到公司里来闹事,这种新闻她可见过不少,没想到今天有机会亲眼看到。不过这些工人气势不够凶猛,跟单纯把事情搞大相比,更像是来谈条件。
周铭郴没说话,只是看着那人。
旁边的工人多少有些躁动,互相交头接耳,不过声音不大,听不太清。
站着的工人等了一会儿,发现没有任何回应,又补充道,“哪怕又一个条件不满足,我们都绝对不开工!反正工程延误也不需要我们承担责任。”
这些工人跟建筑公司签署的大部分都是临时工作协议,不需要承担这种连带责任,就算工程真的出问题,也不需要他们背锅,再说,这个锅他们就是想背也背不起,对于一个庞大的商业地产项目来说,他们每个人单拎出来都太无足轻重了。
周铭郴仍继续看他,脸上带着惯有的冷漠,也不知他听进去了没有。
工人手心大概出汗了,蹭了蹭自己的裤管。
“你到底是不是这里管事的?!”坐在地下的一名工人憋不住了,大声质问。
周铭郴终于有了表情,他勾起嘴角,冷笑一声,“你们来都来了,谈判条件也写的清清楚楚,难道还没搞清楚风光集团管事的人?”他脸上带着一丝轻蔑和嘲讽意味,不过有没有被这些人发现就不知道了。
站着的工人瞪了那人一眼,那人立刻闭了嘴。看得出来,这个代表大家发言的工人应该是大家共同推举起来的,在这些人里还稍微有那么一点儿威望。
他转过头,直视周铭郴,“我们要的不多,只要答应这三个条件,我保证,一刻钟都不耽误,立刻开工。”
周铭郴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把你刚刚那张纸拿出来给我看看。”
工人迟疑两秒,还是从衣袋里将那坨皱巴巴的纸递到了他手上。
周铭郴将手里的纸展开,上面的字体苍劲有力,表达意思言简意赅,看得出是经过大家讨论、深思熟虑的结果。
他笑了,将纸放在桌上,拍了拍工人的肩膀,“你们的合同是跟建筑公司签的,又不是跟我签的,为什么现在要来找我谈条件?”
“我们去找过建筑公司了,那边的人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工程外面挂的可是你们风光集团的名字,不管怎么说,这工程是你们的,不管是风光集团还是建筑公司,在我们眼里都是一伙的,出了事你们就要负责。”
“对!你们要负责!”底下的人附和道。
周铭郴抬手扶额,不知该说他们天真还是傻。
“这就是你们想让我负的责任?”周铭郴又将放在桌上的纸拿起来,晃了晃。
“对。”工人说道,耳根已经开始泛红了,大概这种对峙也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经验之一。
周铭郴挑起一根眉毛,低头看着手里的纸,冷笑了两声。
“很抱歉,对于这三点,我无法负责。”
这个回答大概是这些人意料之中的事,毕竟先前他们已经在建筑公司被无情拒绝过一次了。
“如果你不答应我们今天就不走了。”底下一人喊道,声音很激动。“就住你们风光集团,睡大厅!让每个进来的人都好好看看,你们是怎么对待工人的!”
带头的工人又扭头看了他一眼,不过这次没起什么作用,不同的声音传入耳朵,夏鹿轻轻皱了眉头,早知道她就一个人在外面等了,也好过见识这种场面。
周铭郴终于抬高音量,“请你们冷静下来,听我说。”到现在这个时候,他的呼吸都没有紊乱一分,还是气定神闲的样子。
“我说我无法负责自然有无法负责的理由。”他看着手里的纸,说道,“首先这第一点,事故调查结果能不能对外界公开,通过什么方式公开,这是公司的事,你们只是下层工人,更何况还是与我司合作的建筑公司下属工人,大部分属于外包,风光集团对你们没有这种责任。”
“第二,当初跟你们签合同的公司是建筑公司,合同上印的名字、盖的章都是建筑公司,风光集团无法为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提高工伤保险金额,因为你们不是风光集团的员工,风光集团对此既无权力也无义务。”
“第三,李志勇的赔偿项目,无论是金钱还是物质,都是由丽唐酒店集团给出的,赔偿条件也是跟他们签的,不管是谈判、协调、签约还是执行,风光集团都没有参与。因此,风光集团也不会为后续可能出现的任务问题承诺任何赔偿义务。”
他将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