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该吃药了~”
王贵端着精致的木托盘,来到了赵煦的书桌旁。
托盘上放置着一只小碗,里头的药汤徐徐散发着热气,一股浓烈的中药味随之弥漫。
小碗旁边是一只小碟子,上头有一块蔗糖腌制的陈皮,还有一粒冰糖。
赵煦伸手拿起小碗,熟练的将汤药一饮而尽,口中剧烈的苦楚让他眉头微皱,牙关紧咬。
“官家!”
王贵心头一紧,紧忙将小碟奉上。
赵煦拿起陈皮含在嘴里,润了润舌头,将之吐出,又捏起冰糖放进口中,含化了起来。
看到他眉头逐渐舒展,王贵松了口气。
这样的赵煦,让他心疼。
官家又瘦了……
本就清瘦的身躯,如今……像极了后花园的竹子,似乎只要一阵风吹来,就能让他摇晃半晌似的。
脸上的肉越来越少,颧骨越来越高,面容一天天憔悴,难道……
当真如西门侯爷所说,时日无多么?
“王伴伴,你是不是也认为,朕该迁怒于西门庆?”
“这……官家,卑职不敢妄言~”
“行了行了~朕知道,你与西门庆相交甚笃~他是大宋的功臣,朕怎么会怪罪他呢~”
王贵默不作声,这个话,不好接,也不敢接。
“今天!朕高兴!朕高兴啊~西夏人的那点小伎俩,连三岁孩童都瞒不住!
给西门庆送礼,呵呵,越是如此,就越说明他们对西门庆的畏惧!
张楶在西北与他们对峙这么些年,何曾见他们对章楶有如此畏惧过?”
看赵煦这么说,又察言观色一番,王贵确定他说的是真心话,也确定他的的确确没有生气,这才接了一句:
“官家所言极是~”
从小看着赵煦长大,日夜陪伴其左右,若说大宋何人最熟悉,最了解哲宗,非王贵莫属。
“西门庆的话,朕……有些信了!”
王贵心中一颤,又不敢说话了~
西门庆的话?西门庆的哪句话?官家活不过三年?
“当初,西门庆初次与朕相见,就与朕说……他可为朕保大宋百年太平!
当时,朕并为当真,只当他是年轻,初生牛犊~可奇怪的是,朕并未生他的气。
第一次见他,朕便觉得他与常人不同~
或许,一切都是天意~或许,正是他的狂言,勾起了朕心中埋藏的执念~
兴许,他真能做到呢?
他能打的西夏臣服,兴许…也能为朕拿回燕云十六州呢?
王伴伴!你说,他能么?”
赵煦突如其来的发问,让王贵有些招架不住,甚至他都吃不准官家这是在自言自语,还是真想听他的答案?
可看到赵煦那一脸的希冀,王贵心中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能!官家,大宋有官家在,又有西门侯爷这等绝世将才,定然能拿回本属于大宋的土地!和子民!”
“说的好!朕也相信!王伴伴,去!给朕拿酒来!”
“官家…”
王贵双手颤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御医可是千叮万嘱过,今后一定不让官家饮酒,他若不劝阻,岂不是在害官家?
“去拿吧~今天朕高兴~嗯,朕答应你,只喝一杯~”
不动!王贵将头埋的更低了,前额几乎贴住了地毯,假装听不到,假装听不懂~
“唉,朕的身体朕心中有数!说只饮一杯,就只饮一杯,绝不多饮!
王伴伴~朕可是喝一杯,就少一杯啊~以后不知还能再喝上几杯了……”
“……是!”
王贵泪水夺眶而出,站起身退出御书房,一路小跑,亲自去取酒去了。
“唉……朕不贪心,若朕有生之年,能亲见大宋重得燕云,此生无憾!”
隔着轩窗,看向窗外迷蒙的天空,赵煦独自叹息~
一代帝王,几多落寞?
恐怕也只有身在其位,才能真的懂~
……
不多时,王贵端着只酒壶走了进来,旁边放着一只小巧的玉杯,这杯子,比正常的小号酒杯,还要小上一半来。
“是您说一杯的,喝几杯您说了算,杯子大小,我说了算!”
王贵心中如是想道。
“哈哈哈哈哈~王伴伴!你一把年纪,怎又学这些花花肠子!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看来,你和西门庆走太近了,也学坏了!”
赵煦看到王贵返回,早就耐不住馋虫,迫不及待伸手去拿酒杯,一眼看见那小小的玉杯,竟给气乐了。
没办法!喝一杯是自己打了包票的,如今也不好在说什么~
王贵觍着老脸,嘿嘿一笑,哲宗的挖苦,他只当没听见,双手捧起酒壶小心翼翼的倒了一杯,倒的很满,却一滴也未洒出来。
“啊……”
赵煦端起酒杯闻了闻,一脸沉醉,将酒一股脑倒入口中,含在嘴里,品味了许久,才舍得咽下~
随后衬王贵不备,一把夺过酒壶,掀开盖子就往嘴里倾倒……
这回王贵一脸淡定,没有丝毫着急忙慌的样子,也没有丝毫劝阻的动作。
“嗯?哼!好你个王贵!当真无耻之尤!”
赵煦恼羞成怒,举起酒壶就要砸,再一看,王贵早已经跑出了门外。
咋回事?
王贵何其聪明,早就备了后手,先前去拿酒时,就已经反复测量好了。
酒壶里的酒,只能倒那一小杯,一滴不多,一滴不少。
方才赵煦一把夺过酒壶,仰头张嘴在那倒了半天,愣是没有一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