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幽赶至望乡台时,附近已有不少鬼差,日夜游神已经进了冰窟。
他忽然莅临此处,惊得一众鬼差慌忙跪拜,却见他大步流星地进了冰窟,一把拨开了魁梧的日夜游神,定要亲眼确信眼前的东西。
“君,君上——?”日夜游神属实吓了一跳,连忙跪了下来,“参见君上!”
只可惜,他眼下根本无心在意他们说了什么,双眼死死地盯着眼前一具空荡荡的冰棺,千年的北海寒冰,他亲手施下层层禁制,而今棺盖却裂成了两半,三尺深的冰棺中,只剩下一只金色的臂钏。
杀气陡然而起,崔珏和孟婆跟进来时,日夜游神已是跪地难起。
眼前的红衣帝君,敛起了平日随遇而安的姿态,忽然判若两人,滔天的怒火与杀意充斥着整座望乡台。
数千年来,都不曾见他发这么大的火。
他捡起了冰棺中的金钏,紧紧捏在掌中,另一只手缓缓按在了冰棺边缘。
幽蓝的气息从他掌心渗出,烛阴震颤,冰棺顷刻间出现了数道裂痕。
他回过头,冰冷的目光一一扫过每个鬼差的脸。
“这窟窿,是几时发现的?”
四下沉默须臾,孟婆硬着头皮答复:“今,今日……就在一个时辰前。”
通往望乡台的路,早就被封了,她也是今日回到此处,意欲查看一番,才发现了这座冰窟。
洞中似乎施加了禁制,但她进去时,已是支离破碎,谁能想到呢,整座望乡台都是挖空的,偌大的冰窟中,只放了这一具冰棺。
虽不知棺中原本装着什么,但显然,无论是什么,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嶓冢山天裂刚刚平息,望乡台又出了事,这接二连三的巧合,不是她一个小小孟婆能拿得定主意的。
故而同日夜游神商议之后,她便去了一趟天子殿。
原本只是觉得有些不安,如今看到君上的反应,此事怕是没有他们想得那样简单。
司幽几乎要将这冰棺直接掐碎一泄心头之恨。
“这几日所有靠近望乡台之人,逐一盘查!封锁酆都!除无常勾魂索魄,任何鬼差魂魄,不得离开酆都半步!违令者,不论何故,即刻散魂!”
……
与此同时,云渺渺等人沿着阳关道前行,前路一片漆黑,却不可回头,黑暗之中,似乎只剩下脚步声和四下的呼吸声。
混沌中,她忽然嗅到一股花香。
是海棠。
尽管看不清旁边的人,也看不清自己究竟走到了哪儿,至少这香味,她是熟悉的。
她稍稍放慢些脚步,便能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暖意。
“作甚。”被撞了一下的人发出了凶巴巴的质问。
她莫名有些想笑,反正这会儿没人瞧见,便是稍稍侧过身,回瞪一眼,他也看不着。
可就是这么一侧身,却被身后的人精准地提住了后领。
“有完没完,脚挪开。”
“……”说起来,她好像是踩着什么了。
他松开手,将她从自个儿脚上挪开。
“渺渺,怎么了?”前头传来步清风的声音。
“兄长,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霓旌也听到了动静。
云渺渺僵了僵,尴尬地回了句“没事”。
黑暗中,传来一声冷笑,然而一只温暖的手却悄无声息地伸了过来,捉住了她的手,不轻不重地一握。
“没事,继续走。”他回应了霓旌,拉着她往前。
四下再度陷入静默,云渺渺其实有些无所适从,可此时若是真甩开他,这祖宗八成会觉得她存心找茬,权衡之下,她还是不挣扎了。
感觉掌心的手不再扭捏了,重黎暗暗笑了一声。
这条阳关道并不窄,这怂包三番五次地往他旁边凑,想离他近些直说就是,小心思倒是不少。
“您的伤……好些么?”如此尴尬的氛围下,她属实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小心翼翼的声音,传到他耳中轻轻软软的,她似乎仰着头同他说话,隐约能感觉到她的气息离他很近。
他没来由的心头一紧,在黑暗之中别开脸。
“好了如何,没好又如何,你管这么多?”
这不冷不热的口吻,从来都是气死人的。
见鬼的是,她发现自己居然有点习惯了:“看您这次伤得不轻,魔族都不会觉得疼吗?”
她将声音压得更低些。
重黎真想瞪她一眼,说的什么废话。他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怎么可能感觉不到疼。
“这点伤,有什么可咋呼的,本尊可不像你,受点寒都能昏过去。”
嘴上说得毫不客气,听着都有些生气,可握着她的那只手,却没有松开过片刻。
他的手很暖,与他这等凶巴巴的不可一世的态度相差甚远。
靠得近了,那股温软的海棠花香便尤为清晰,实在是好闻,让人忍不住再离得近些。
“快看!”余念归喊了一声,黑暗尽头,出现一抹光亮。
众人加快脚步,奔着那束光而去,眼前一片刺亮,不过瞬息间,再睁眼,便是人间。
回过头,只见苍茫山野,再没有什么酆都鬼城。
“终于出来了……”这两日过得简直头昏脑涨,好不容易折返人间,霓旌不由舒了口气儿,回过头,却见那二人握在一处的手,愣神之后,露出了狡黠的笑。
“游过忘川河,闯过十八层地狱,也见识了阴曹鬼市,这次经历想必终身难忘了。”
余念归惊魂甫定地望着她,笑得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