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站在崩溃边缘,是什么样子呢?
颍川也不是没见识过那种嚎啕大哭寻死觅活的,大多都是狼狈不堪,将自己折磨的不成人形,如行尸走肉般,混混度日。
可重黎不一样。
便是已经逼到了悬崖边,他还是倔的。
就像他第一次动手揍他的时候,骨头都打断了,这混小子愣是没服过一声软,喊过一声疼。
他晓得他是谁的弟子,也查清了他的来头,九川妖龙最后的血脉,也当真是稀罕。
这回的事,他也好好审了审自家那几个小子,事出有因,错不全在旁人身上,但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自家儿子便是再不成器,他这个当爹的也不可能看着他们吃亏。
不过教训个毛小子有什么意思,于是,他将他关在凫丽山的地牢里,等了好些日子,想等来个管事的,好好说道说道,他虽长居山间不问世事,但也不是个任人欺负的主儿。
可是这一等就是七日,却是谁都没有来。
“看来没人要你啊。”
他走入地牢时,那条臭脾气的小龙,还在瞪他,口中赫赫有声,似是随时会扑上来咬断他脖子的困兽。
那模样,他觉得有趣极了。
后来,时过境迁,那个只晓得打架逞凶的小妖龙也长大了,他再回到凫丽山,却像是没了半条命,只是笑着问他。
“有酒吗,最烈的那种。”
小妖龙会哭吗?
至少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想象过,可那一瞬,他却是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他快要哭出来了。
若是没有那一坛烈酒,若是眼前没有碍事的凫丽山山主,他满盈眼眶的泪,定是撑不住的……
看,他就是这样倔,像一只刺猬。
只是对着别人的是刺。
对着自己的,还是刺。
“他为谁而哭呢?”云渺渺不明白。
颍川莞尔:“不知道,也许是在哪儿,伤得太疼了吧。”
桑桑囤积了满腹的怒意,却在听完这些话后,有些难以启齿。
“龙族最是重情,自己的心完完整整地捧上去,要么就收下,要么,就彻底伤透,没有第三条路可选。”他似笑非笑地斜了她一眼,“不过我也就随口一说,万一人家是为心上人哭的呢,多情总被无情恼,哪能不伤心呢?”
“啊……?”云渺渺愣了愣,从这儿望出去,正对着那座画栋雕梁的丹乐宫,“尊上的心上人,不是就在那么?”
难不成近水楼台,还未能先得月?
话已出口,轮到颍川一脸茫然了。
“那儿?你说丹乐宫中住着的那位?”
“我听说那女子曾救过尊上的命,容貌……应当也不错吧。”她想起之前问起时重黎的反应,不好说是不是姿容绝世,至少也是花容月貌,才入得了他的眼吧。
见她一本正经地猜测,颍川不由愣了愣,旋即笑出了声。
“丹乐宫那位我见过,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不过啊……”他话锋一转,“她是不是那小子的心上人暂且不好说,但那女子,总是动不动就闭关,宠归宠,重黎却从未在我面前提起过此人,连她的名字都是从遥岑口中问来的。
我与那小子相识数千年,只有一回,他失魂落魄地来凫丽山问我讨酒那仅仅一回,我借九尾狐的魅术,从他口中套出了个名儿。”
他俯下身来,越过她错愕的目光,低到她耳旁,轻声细语,道出了连桑桑都听不清的那个名字。
……
重黎回到崇吾宫时,殿中的长明灯烛火一晃,偌大的宫殿,静得出奇。
他拖着染血的英招剑,一步一步走了进来,锐利的眼扫过四周,却没有看到那个原本应该在这的人,顿时目光一沉,周身戾气怒涨,一剑下去,本就只剩一半的灯火,又灭去少说十余盏,剩下的也都七零八落地震颤着。
灯盏滚了一地,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回荡在殿中。
夜深人静,格外刺耳。
整座大殿,霎时被昏暗笼罩,灯火阑珊,照在他身上,拉长了漆黑的影。
在他挥出下一剑之前,对面的小屋忽然开了门,一脸错愕的云渺渺手里抓着件袍子,惊魂甫定地望着他。
有些散乱的长发挂在瘦削的肩头,似是刚刚从榻上匆忙爬起。
“……是你啊。”
她喘着气,直直地望着眼前像是从地狱刚爬回来的人,除了那身瞧不出任何东西的玄袍,他的脸上,手上,都染着血,像是刚刚厮杀归来,剑锋上还挂着零星的血珠子。
还未近身,她便闻到了浓郁的腥臭味儿,正思量着要不要问问他这是去哪了,他却突然魔怔了是的,快步上前,一把扣住了她的腕,将她摁在了半开的门上。
咚的一声,磕得她脑勺痛。
“嘶……”他这劲儿都快把她胳膊拧断了。
她忍着痛抬起眼,望见的,却是他满溢恼怒的眼。
“为何不呆在殿中?”他咬牙切齿地问,方才没瞧见她,他先想到的,便是她又逃了。
她缓了缓:“我,我有点困,去睡了会儿……这是怎么了?”
“重黎!”桑桑飞过来先照他面门来了一口三昧真火,逼他松手,火焰却被他一剑斩断,冻成了一坨冰霜,掉在地上。
他面色稍霁:“本尊以为你会趁机逃走。”
毕竟这四周的禁制,都被撤了。
她干咳一声:“便是我有心逃走,总要先想法子解开这藤吧。”
闻言,他眯了眯眼。
气狠了,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