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人笑得眉眼弯弯,与梦中树下的似是判若两人,若不是那双如出一辙的凤眸,她简直要怀疑镇守阴司千儿八百万载的幽荼帝君是不是原本就是两个人。
见她似是还未缓过神来,怔怔地望着他,司幽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灿然一笑:“还没睡醒?又或者说……看不惯本君这张脸,觉得变回去你更中意些?”
闻言,镜鸾心中鄙薄,忍不住呵了一声。
“臭什么美……”
她撑着疲软的身子,想坐起来,手脚却有些使不上劲儿,一下子软倒在伸手来扶的人怀里。
“这么急着投怀送抱,本君可有些不习惯。”司幽笑着,给她背后垫了几只枕头,轻轻的将她放下去,“你以上君之身栖于乌鸦体内,本就无时无刻都在耗费灵力,施法都很勉强了,还有胆子跟相柳交手,不要命了你?”
镜鸾垂眸看着自己还止不住地颤抖的手,咬了咬牙:“当时的状况容不得我犹豫……主上呢?魔族可有追来?这是……映华宫?”
她感受到四下充沛的灵气,她们应是已经回到天虞山了。
“你冷静些。”司幽道,“我们已经回到天虞山三日了,魔界没有派出追兵的迹象,重黎应是正忙着封补锁天塔,暂且无暇顾及这边,你和渺渺的灵力都近乎耗竭,不过所幸保住了性命。
这间屋子是我让长潋匀出来的,外头布了禁制,不会有闲杂之人闯进来,你可以安心歇息,养养神。”
回想起锁天塔中发生的一切,镜鸾无声地收紧了拳:“主上如何了?”
从一层杀上来,拖着遍体鳞伤的身躯召出了不染,那等状况下,饶是她都得捏一把冷汗。
司幽顿了顿,道:“她伤得比你重些,还未醒来,断掉的骨头都顺利接上了,服了不少灵丹,不过一时半会儿应当没法儿恢复过来,毕竟以凡人之躯驱策不染,到底还是勉强了点。”
话音未落,便见她挣扎着要下榻:“我去看看……”
然而还未迈出一步,便虚软地倒了下去。
司幽忙接住她,将她摁了回去:“别胡闹,看看你自己的样子,强行抽出的一丝元灵,还真以为能如何了?”
镜鸾跌坐回榻上,头一回感到自己是如此无力。
“的确,我现在这副样子,守不住她……”
一声叹息,令司幽心生动摇:“我……我也不是这个意思,那边有长潋和她师兄轮番守着,想必再过几日,人也该醒了,不过你二人是怎么进的锁天塔?是重黎将你们关进去的?”
他记得锁天塔下明明有着那般强势的禁制,他与长潋想要靠近,都费了一番功夫,凭着泰逢神力,才破开了缺口。
以她如今的灵力和云渺渺的本事,怕是还未走到塔下,就该被逐回去了。
镜鸾揉了揉眉心,道:“说来话长……你可还记得余鸢?”
闻言,他一怔:“被陵光收养的蛮蛮一族那位小殿下?”
她点点头:“没错,我一度以为她死在当年那场混战中了。”
司幽诧然:“……没死?”
当年那场混战他也在场,苍梧渊天崩,鸿蒙重现,帝俊身殒,场面混乱到连天马行空的梦都不敢那样做。
那一日,近乎半数仙神陨落于苍梧渊,星辰黯淡,天地浑浊。
就连他,都是一路与东华厮杀出重围,回到昆仑的。
而那日后,没有回来的人,不胜枚举,其中,就有余鸢。
亲手带大的孩子就这么没了,于镜鸾而言,其实是个不小的打击。
她也曾回到苍梧渊附近找寻过,可漫山遍野的尸体,浸泡在血水里,连一丝声息都感觉不到。
数回之后,她也不得不承认,余鸢已死。
再后来,四海邪气冲天,战乱不休,魔尊易位,祸事连番,愁的事堆满了脑子,便再没有余力去伤感,去怀念了。
谁能想到,还有重逢之日。
“听说她在苍梧渊救了重黎一命,内丹受损,至今不能顺利修行,一直在魔界养伤,我没有暴露身份,只是见了她数回,她的确还活着。”镜鸾心中五味杂陈,“只是,总觉得她与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她说不上来,从余鸢出现在崇吾宫的那一日,便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膈在心头,如一个结,怎么都解不开。
“她似乎还没有认出主上,此次进锁天塔的令牌,便是从她手里骗来的。”
司幽眸光微沉:“骗来的?阿鸾,你说清楚些,当真是骗来的吗?”
镜鸾沉思片刻,到底还是不愿往坏处想:“她说这块令牌,可以自由出入魔界任何一处,让主上拿着,重黎不在时,可出去散散心……”
“所以你们就真的挑了那小子离开魔界时跑去锁天塔取剑了?是谁告诉你们霄明的寸情在塔里的?”
“重黎身边的亲信,唤作霓旌的女子,你也见过的。”她答道。
“余鸢可晓得你们想取剑?”
她迟疑片刻,点点头:“应当能猜到……你的意思是?”
说到这,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司幽冷笑:“明知你们心存逃走的念头,还恰好将这么一块了不得的令牌交给渺渺,她倒是个热心肠啊。”
意味深长的一句话,个中之意却值得人细细咀嚼了。
但无论如何,他们都已经平安回到天虞山,一时半会儿,应当不会再出什么岔子,她便将重黎失忆一事告知了他。
听罢,司幽眉头微皱:“此事我倒是有所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