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潋转醒,窗外天色已明,竟是一夜过去。
恍惚中,他还能记起昨夜的零星,而他身上的伤,也都已经包扎过了。
屋中灯火幽微,外头虽说天亮了,雨声还是未停,不过随着他清醒过来,雪已经不再下了,风也缓了不少。
他叹了口气,支起身。
四下寂然,从窗外透进来的光些许刺目,他缓了缓,才看清周遭的事物。
脑海中闪过断续的画面,昨夜在梵音水榭里……
他想起来了。
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按住了自己的肩。
又发作了……这是今年的第几回,总而言之,愈发频繁了。
他正想起身,门上映出一道身影,步步接近,而后,推开了门。
天光随着那灼眼的红衣一同撞入他的眼,像是梦里出现的场景,刹那间心神恍惚。
那道身影走近了,却与他设想中的满面笑容大为不同。
她的神情,阴沉得……像是要吃人。
开口头一句,便冷得像冰。
“躺回去。”
望着那双暗含怒意的眼,纵横八荒数千载的战神也说不清为何,默默地将已经伸出去的脚再度收了回来。
霓旌端着一碗汤药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长潋怔了怔:“这是……”
“毒药,两眼一翻黑,立马见阎王的那种,喝不喝?”她板着脸,僵硬道。
长潋看了眼药碗,她的医术都是他教出来的,这会儿只消闻一闻便晓得这汤药里有什么。
莫说下毒,放了多少珍稀灵草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他接过药,看了她一眼:“……给我的?”
这话说得霓旌真想给他一拳头,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喂狗的!”
长潋无奈地摇了摇头,手中的药还冒着腾腾热气,他的手微微颤抖,药都到了嘴边,却被他缓缓放在膝上。
霓旌皱了皱眉:“真怕我下毒?”
“不怕……”他叹了口气,看了她一眼,“昨夜的事……你都看到了?”
霓旌面色一沉,目光又冷几分:“所以昨日的雨雪,是因为你受了伤,法力变弱所致?”
他迟疑半响,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
“什么叫‘可以这么说’——?”她一股子无名火蹭蹭蹭地冒了上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动的手?你不是号称战无不胜吗?这伤怎么来的?”
一连串的问题劈头盖脸地朝他涌来,长潋头疼地皱了皱眉。
“我几时说过我‘战无不胜’……”
他叹了口气。
“这伤……罢了,不过是一点小事,不必放在心上。”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原本就窝了一肚子火的霓旌更为恼怒。
“一点小事——?”她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眼里都快冒出火来了,“你晓不晓得昨晚你是个什么模样?我费了那么大劲儿,就为了你口中的‘一点小事’!?你是不是以为你铁打的,浑身长满血窟窿也不打紧啊!……愣着干嘛,说话!”
长潋怔忡地望着她,轻咳一声:“……头一回见你发火的样子,有些意外。”
“意外个屁!”她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也不在意自己如今说话可还有个姑娘家的样儿,眯了眯眼,“不如我现在就扒了你的衣裳,让你自个儿看看清楚,你背上都是些什么!是不是非得等到你只剩一口气了,你才肯服一句软,喊一声疼!”
“我……”长潋被她质问得哑口无言,既然都被她看到了,还想再瞒,她这脾气……显然不成,犹豫之际,突然又是一阵咳。
霓旌赶忙撒手,焦躁瞬间盖过了怒意,伸手给他顺气儿,小心地避开了他背上的伤。
“怎么样,可好些?”
长潋面色苍白,缓了几息,才平息下来,对她摆了摆手。
“不妨事。”
“都这样了还叫没事?”她皱起了眉,“我昨日已经探过你的伤势了,不仅法力减弱,还有浊气在经脉中游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回来,是为了瞧瞧他发现她这不肖徒还活着会露出何等神情,可不是来看他咳血昏倒的。
之前跟尊上争斗时不还屡屡得胜,这才多久,怎么就成了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长潋淡淡一笑,显然对自个儿的状况很是清楚:“之前受了点伤,落了病根,静养几日便好。”
霓旌满脸写着不信:“你休要糊弄我。”
他无奈道:“什么糊弄不糊弄,我如今的样子,你若是想为当年的事同我算账,也不必担心我会拿你如何。”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眼下已经虚弱到连泰逢都召不出了。
她若在此时给他一掌,多半也躲不开。
沉默半响,忽然听到一声冷笑。
“找你算账?”霓旌退开半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现在这幅德行,还有算账的必要吗?赶紧喝药,别磨叽!”
这恶狠狠的口气,倒是让长潋想起了重黎。
果真是近墨者黑。
他低头,喝了一口药,顿时皱起了眉,犹豫地看向她。
霓旌斜了他一眼:“看什么?我晓得药苦,就这么苦,渺渺那丫头喝不下有人哄,可别指望我哄你啊,敢吐一滴我再端一缸来给你灌下去!”
闻言,长潋嘴角抽了抽,话都让她说完了,他还能如何。
这药哪里是“苦”,是说不出的苦!饶是他都有些受不住,除了硬着头皮喝下去别无他法。
他屏息将其一饮而尽,着实苦得口中直泛酸,正欲将其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