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声音如一阵风,带着似有若无的叹息,飘入了水榭。
似是阔别多年的斥责再度响起,仿佛要掐死对方的二人倏忽一僵,下意识地收住了势。
二人转过头来,望见的,是站在屋檐下略显稚嫩的女子,被劈得不成样子的丝帘飘了起来,有那么一晃神间,仿佛看到了那一袭白衣翩飞。
二人俱是怔了怔,郁结心头的恼火刹那间散了一半。
“松开……!”长潋咬牙道。
重黎不甘示弱:“你先收起泰逢!”
“你不松开无愧我如何收剑?”
“我收了无愧好让你劈下来吗!”
“我不跟傻子一般见识!”
“说的是你自己吧!”
……
二人暗中较着劲儿,压低了声音,口气却没半分妥协之意,旁人听来简直又好气又好笑。
“这俩人八字相冲吗……”霓旌都想抓点瓜果坐下来了。
云渺渺有些头疼,趁着他二人争执不下之时,召出不染,不轻不重地甩在了墨藤上。
无愧瞬间松开长潋,缩了回去。
惊诧之余,泰逢剑也随之收了起来。
二人低着头,金光桀烁的长藤就在眼皮子底下,阵阵流光中,飘过一片洁白的衣角,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令他们不由心生慌乱,仿佛下一句就该听到她说。
自己找块石头顶好,去云渺宫屋顶跪着。
昆仑神宫的屋顶,冷不冷倒是无妨,但诸天神佛每每路过,都免不了朝这儿看上一眼。
他们的师尊不但不习惯如何教徒儿,更不擅长如何处罚徒儿,以至于那些年,诸位神明聚在一处时,只消一提起在神宫屋顶上顶石而跪的人,便会一拍大腿,叹一句。
哦,朱雀上神门下那俩小子又犯事儿了啊。
往事犹在昨日,然回过头,望见的却并非记忆中总是神色淡淡的那张脸。
恍惚之余,不免有些落寞。
二人终是收了手,却依旧各自扭着头,相看两相厌。
云渺渺着实无奈:“好几千岁的人了,有什么话不能心平气和坐下来说?”
“本尊没法儿跟他心平气和!”重黎没好气地指了指自己被剑气划伤的脸,“你瞧瞧,他下手多狠!专照着脸打!一肚子坏水儿的东西!”
长潋当即回瞪,眼角也有一圈淤青:“你还有脸告状!?”
眼见着又要吵起来,云渺渺赶忙拦在二人中间。
“好好好……都没错儿!打了这么久,先歇会儿行不行?”
再打下去,映华宫都要被拆了。
二人悻悻地冷哼一声,可算是消停了。
步清风和霓旌也双双松了口气儿,且看着他们一路回到主殿,一路狼藉尽收眼底,树杈上还倒挂着一扫帚,场面着实不堪入目。
这俩都是动起手来不晓得兜着点的主儿,四周都成这样了,身上大大小小也挂了不少彩,霓旌去取了些膏药来,与云渺渺一同帮他二人上药。
方才还打得鸡飞狗跳的二人如今一左一右地坐着,都各自收敛了不少。
“几岁的人啊你们,打架斗嘴,幼不幼稚……”霓旌无奈地摇着头,取了块帕子帮长潋敷脸上的淤青。
步清风去外头收拾残局了,可怜那小子,不知要费多少工夫才能把这儿清扫干净。
她算是领悟到了这二人为何不能凑到一处的真正缘由了,这一架打得,可比战场上还凶悍。
瞧瞧这鼻青脸肿的,敢情都商量好了,专朝着脸招呼?
重黎不满:“是他先动的手,本尊可没想同他打!……嘶!”
“别动。”云渺渺按住他的肩膀,擦拭他脸上的几道口子,下手倒是不重,方才那一下是他自个儿转过了头,结结实实的撞上了。
诚然早就料到迟早有这一出,但如此场面,还是出乎意料。
听闻缘分都是前世积攒下的德与孽,他俩这辈子能成为师兄弟,思来想去是不是前世孽缘未了……
“谁知道那鱼没死,肚皮都底朝天儿了……”重黎郁闷地咕哝。
长潋咬牙:“白枭本就如此,自己没见识还不嫌丢人。”
话音刚落,霓旌已经笑出了声,二人齐齐看了过来,她连连摆手:“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看你俩吵架还挺稀罕的。”
云渺渺也点头附和:“师父平日里连话都极少,的确难得。”
浑身上下都冒着仙气儿的人,同别人吵架的时候原来也会怒会气,会瞪眼呲牙,从前她们连想都不敢想。
这祖宗可真能耐,五行缺揍,逮谁气谁。
重黎总觉得她俩这话不太对劲:“你俩拐着弯儿膈应本尊呢?”
“没有,夸你呢。”云渺渺脸皮都没眨一下,顺毛顺得娴熟,“脸转过来些,另一边还有道口子。”
一面说,一面勾着他的下巴往这边一转。
“得亏您不是凡人,不然这都破相了。”她看着那几道口子皱了皱眉。
重黎不以为意:“几道疤而已,有什么干系?”
胸口被开个血窟窿他都过来了,区区几道剑气留下的伤,自是不放在心上的。
然话音未落,就感到脸上一痛。
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以您这脾气,若是再丑点儿,怕是没人要了。”
“噗。”重黎僵住的瞬间,霓旌实在没绷住,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的肩,“有些话咱们私下说就好……”
大实话就别当着尊上的面儿了,多扎心啊。
重黎脸都黑了,想了想又下意识摸了一下自个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