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四下的气氛便陡然凝住了。
她晓得这话是触霉头的,但不知为何,还是想问一问。
比起从他口中听到“余鸢”二字,那位已经逝去漫漫数千年的朱雀上神,似乎是他埋在心底,不容任何人看窥探的秘密,只有在身受重伤,神志不清的时候,才会悄悄的,不露声色地取出来看上一眼。
若说余鸢是他的恩人,是他这数千年不曾放下的牵挂,那这位“师尊”又算什么呢?他是如何看待她的?
见他似乎不想答话,坐在那一言不发,云渺渺叹了口气:“其实今日在虚梦千年中,我跌下山崖后,曾跟着方卓到过一处山洞,也是在那儿遇上妖邪的。洞窟中,我瞧见了一具尸体,想必您后来也见到了……”
她说到此处,果然瞧见他面色一变,心中的念头也笃定了。
“那便是朱雀上神的尸身吧,我昏过去的时候,好像梦到她了。”她不急不缓道,“本想将尸身抢回来,可惜……”
重黎终于看了过来:“梦?”
她点了点头:“那尸身有些古怪,划破了我的手,血滴上去后,我便昏过去了,不知过了多久才醒过来。”
重黎一惊:“哪只手?伸出来本尊看看!”
她愣了愣,继而抬起右手,将掌心被划破的口子给他看。
“割得不深,也让师姐瞧过了,过几日便能愈合。”她觉得并无大碍,但他的脸色却一点点沉了下去,令她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是不是不太妙?”
仔细想来,她那滴血是融进了那具尸体中后,她才被两年灵气击昏了过去。
就算是上神,死后还会出现这种状况吗?
重黎眉头紧锁,看了她一眼:“做了什么样的梦,可还记得?”
她沉思片刻,道:“隔得久了,记得不是很清楚,依稀记得……有一座神宫,一个蓝衣女子,还有两个少年。”
说到这,她顿了顿,试探地看了他一眼。
“其中一个少年,长得和您在酆都时变成的孩童模样如出一辙。”
听到这,重黎感到自己眉心直跳:“……大概是昆仑云渺宫,消失了多年,不知被藏到哪里去了。”
说起这事儿他就一阵心烦,不周山大劫之后,整座昆仑虚境居然也在短短数日内从世间蒸发一般遍寻不着了,他也花心思找过,可惜一直无果,见鬼得很。
不过从今日发生的事来看,当日抢在他前头带走了那具尸身的,以及从酆都将其偷走的,就是同一人了。
敢将这东西藏在天虞山,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他瞥了云渺渺一眼,有些犹豫:“……在梦里,可有觉得眼熟之处?”
仙神与凡人不同,尸身不腐,记忆也一并封在躯壳中,只是旁人看不着罢了。
但她不同,那些“梦”与她是一心同源,再加上她的血……
他不敢确信,这会不会令她逐渐恢复前世的记忆。
若是如此,恐怕用不了多久,“云渺渺”便会彻底从这世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个永远看他不顺眼的人。
“眼熟?”她迟疑片刻,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梦境缥缈,能记得的其实不多,更不必说什么细枝末节,才一日光景,脑子里的画面便只剩下零星的残像,唯独记得的,只有那个白衣少年坐在石阶上的模样……不过这一幕,她觉着说出来这祖宗八成要跟她急眼。
“眼熟的地方倒是不记得了,但在梦的最后,我记得从朱雀上神口中,听到了‘长生之血’。”这是她挣出梦境时,听到的最后的话。
重黎一惊,从被子下挣了出来,紧盯着她:“可有听到长生之血的下落!”
在白辛城的时候,他也曾尝试过从她口中旁敲侧击出一些线索,毕竟事关余鸢的伤,自是越快找到越好,但她转生后连长生之血这几个字都想不起,还指望她道出其线索吗?
有数次,他看着趴在稻草上睡着的她,心中又气又急,却是束手无策。
终于接受了她已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之后,居然又一次看到了希望。
云渺渺摇了摇头:“我觉察到不对劲的时候,便醒了,没能听到最后一句,但此物的线索应当在那具尸身上,那邪祟多半是想借我的手探寻其下落,却也恰好被我打断了。”
不过……为何偏偏是她?
这一点,她始终想不明白,看着掌心的伤口,陷入沉思。
“当真恰好没听到吗?”重黎有些恼。
看着他急切的眼神,她微微皱眉:“您觉得我有所隐瞒?”
重黎一噎:“本尊不是……”
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找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线索,居然如此凑巧就是没听到最关键的一句……
默然片刻,云渺渺叹了一声:“我倒是希望我真的听见了。”
可惜,确实就差那半句工夫。
她也说不清那会儿究竟是怎么了,不过这样也好,若是朱雀上神的记忆被那邪祟得知了,怕是真要闹出大乱子。
“您曾说,若是拿到长生之血,便要颠覆这六界,当真?”她静静地盯着他,想起他说这话时的嚣张,不可一世,当时觉得骇人听闻,认识久了,倒是怎么都想象不出他当真手握法宝,睥睨天下的模样。
眼前这人,凶是凶了些,脾气是臭了些,也做过不少让人恨得牙痒痒的事儿,但若要说他无情无义,不可救药,似乎又有那么点儿过了……
不知如何形容才恰当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