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赶到时,北面已是一片狼藉。
九思本是仙灵法器,不似妖魔所用的戾气迫人,但同时,也绝非看起来那般好对付,可这一回,却是连霓旌都未曾反应过来,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收回九思,只需一个念头,但回到她手中时,九思六十四根伞骨折断近半,灵泽涣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骇人的浊气,稍一触之,便感到锥心的剧痛。
“你别碰。”霓旌咬着牙拦住了云渺渺的手,权衡之下,暂且借了她的乾坤兜,将九思收了起来。
不远处的屋舍房门大开,诡谲的气息弥漫其中,而后,便见方卓一步一趔趄地走了出来,肩上,蹲着一只雪白的小兽。
一双血红的圆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她们,仿佛两枚通透的红玉,倒映着已经召出不染的那道身影。
嘶嘶的寒光如炽烈的火,云渺渺从未像此刻这般,将不染握得如此之紧。
方卓抬起了头,双目如枯,已然看不到任何神采。
他身上依旧没有任何邪气,从檐上落下一只窃脂,停在他胳膊上,绯红的羽毛下,不断地溢出浓重的浊气,雪白的脑袋上沾着点点血斑。
不出所料,这便是方卓的命兽了。
“那只鸟身上的邪气,已经称得上妖兽了。”霓旌低声提醒,手中剑气悄然凝聚,随时准备出手。
借命兽来控制其主,这手段确实出人意料。
云渺渺自始至终都紧盯着方卓肩上的朏朏,传闻中能给人带来欢乐的瑞兽,此时此刻却散发着骇人的恶意。
纯粹得没有任何缘由,仿佛它生来便是如此。
“这气息,好像与之前的不一样。”霓旌曾与堕魔的玄武上神交过手,诚然只有数招,但天地万物,都是独一无二的,眼前这两只命兽身上的邪气,与之并不一样,只是有些相似,细看,并不尽然。
云渺渺也觉察到了这一点,不仅如此,这气息,她确确实实是熟悉的。
“同尊上和师父身上的一样。”这个答案,在她脑子里逐渐成形,“是无尽的邪气。”
若是可能,她也不愿往这一点上想,但与朏朏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笃定了这个念头。
那双眼睛,仿佛能看穿四海苍生,白辛城的冬天还要冷。
像是一根锐利的针,扎得她浑身都疼。
脑海中闪过一片火海,无数陨落的星辰从眼前划过,她就像渺小无力的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山峦倾颓,河水断流,天地被染作血一般的红。
一片混沌中,有人在喊她。
陵光……
陵光。
没有谁能逃过这一劫,所有人,都要死!……
“渺渺!”耳边突然响起霓旌的声音,将她从恍惚中硬拽了回来。
“我方才……出神了?”她困惑道。
霓旌点点头:“别看一直它的眼睛,有古怪。”
二人重整态势,一步步朝着方卓走去。
他不知何时,已经取回了佩剑,随着她们的靠近,那把剑当即出鞘。
二人顿住,停在了数步开外。
诚然已经知晓那双血红的眼睛会令人神识恍惚,云渺渺还是决定死死将它盯住,手中的不染蓄势待发,她很清楚,动手,在所难免。
要紧的是,能不能拦住。
方卓形容枯槁,比刚刚将他救回来时看起来还要憔悴,仿佛这几日的好转,不过是回光返照,他说的那些话,见到师长的欣喜,得知自己还活着的庆幸……他眼里的光,全都不见了。
她下意识地朝霓旌看了一眼。
霓旌也明白她的意思,无奈地摇了摇头:“精元耗竭,没救了……”
这句话,像是剪断了最后一根蛛丝,把所有的心存侥幸,都抹去了。
这时候,云渺渺居然想到了自己头一回被当做杀人凶手,在上清阁与阿宁对峙的那一日。
言寒轻信誓旦旦地同她说,方卓绝不可能是那些流言的元凶的那一日。
还有不久之前,这个还有数月便要行弱冠之礼的少年坐在榻上,同她道歉的样子……
若是能早些想到,哪怕早一天,或许都还有法子救他。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出来,仿佛有块石头,压住了她的肺腑,怒火也随之而起。
“咱们想想法子,看看能不能留他一具全尸,至少……入土为安。”
十一人,她早该想到,世上没有这么多的好运气。
话音刚落,朏朏突然动了一下,二人顿时警觉起来,却见方卓动了动嘴唇,喉间发出了煮水般的咕咕声,而后逐渐尖锐,又突然低沉,终于发出了浑浊沙哑的声音。
他了无生气的双眼和朏朏的眼睛,一齐盯住了眼前瘦削的白衣女子,纯粹到令人作呕的恶念毫不掩饰地落在她身上。
“我早就说过,会有重逢之日的。”
霓旌不由困惑:“渺渺,你与他认识?”
云渺渺皱了皱眉:“并不……”
虽是立即否认,她内心却又横生动摇。
这句话,显然不是方卓的本意,就像那些流言,令她猝不及防。
“是你利用了念归和方卓?”她不知自己为何要去接他的话,明明是毫不相干的邪灵,却总觉得似曾相识。
“方卓”笑了笑,僵硬的脸更为狰狞:“若非如此,怎么能见到你呢?”
“你想杀我?只是想杀我吗?”云渺渺感到自己的掌心正在冒汗,仅仅感到这股恶念出现在眼前,便已然手脚发僵。
“方卓”低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