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子里一阵兵荒马乱涌过去,还久久不能回过神。
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心中五味杂陈,可笑?好像不是。
疑惑……也不太对。
说来不可思议,他只是茫然地陷入了慌乱。
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摆的那种。
她像是做了一场噩梦,眉头越皱越紧,焦急中抓到了他的衣领,紧紧地揪住了。
“就快到了……”
眼角的泪淌到下巴尖儿,她的手也陡然收紧。
她的声音很轻,压得含糊,他须得低下头,仔细地听。
“快到家了……言寒轻……”
他脑子里轰然一下,仿佛被当头泼了盆冷水,浑身发凉,只有心口突突地跳。
他记得这个名字,前几日上清阁前,这小子可还围着她打转呢。
怎么着,还梦到了?
还哭?为他哭!
他一阵头皮发麻,猝不及防的冷从脚底蹿了上来,一片死寂中,眼底翻滚着焦灼的怒色。
云渺渺再醒来,脑子昏昏沉沉,许是这几日真的累着了,她一觉竟睡到了天色大亮,也没有人来喊她一声,她记得今日还要跟师兄去山下看看状况,离开天虞山的各派也该传信回来了……
“嘶……”浑身都是伤口,起个身都觉得疼,她觉得自己可能睡太久了,脑子乱得很。
昨日发生的一切都像做了场昏聩至极的梦,她好像去了趟山下,在当初捆过言寒轻的那棵玲珑树下,放了一碟桂花糕。
天虞山死了那么多人,都是命数,她没法儿对司幽开这个口,便是地府主君,也不能随意搅乱轮回之道。
……可她是怎么回到自己屋里的?
那画面从幽香阵阵的玲珑花,到灯火,最后停在了一双漆夜般深邃的眼眸上。
像是海面倒映出的漫天星河,浪纹中卷涌着细碎的光。
她蓦地一怔。
想起来了!
心头猛地一跳,她起身有些匆忙,一阵地转天旋,又栽了回去。
坐在榻边缓了好一会儿,眼前仍有些模糊。
门被推开了,她看不清来人,只感到人影飘到了面前,是白色的。
她松了口气,道:“师兄,我起晚了,抱歉。”
叹了口气,便打算起身去拿外袍,今时不比往日,天虞山已经没有四季如春的日子了,说来其实有些讽刺,但按人间的算法,眼下连正月还没过去。
天儿冷得很,她这件袍子是司幽给她拿来的,又轻又软,却很暖和,颜色与绣样与她的弟子服也十分相称,省了她裹个袄子,不伦不类地出现在人前。
她昨日已经试过那件袍子,还算有几分威严,用霓旌的话来讲,若是她的脸色能好些的话,其实还挺好看的。
尽管她觉得自己好不好看,一点都不重要,可镜鸾定要她风风光光地再下山,乐此不疲地又给她做了新的发冠。
她摸索了一会儿,一只手将衣裳递了过来。
“劳烦师兄了。”她低着头,揉了揉额角。
头顶传来与步清风截然不同的声音,低沉中,有一丝疑惑。
“眼睛又不舒服了?”
她刚拿起衣领的手倏忽一僵,错愕地抬起头,昏沉的脑子逐渐清醒,眼前迷雾般忽明忽暗的模糊也散了开,她看着面前的人,有一瞬的错愕。
事实上,她以为昨晚他“怒气冲冲”,就该走了。
“看也没用。”他不容置否道,“我从今日起,留在这,要不要走,何时要走,再议。”
她承认他有些反应不过来,不仅是因为他过了一夜还在这,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居然换了身衣裳。
若他还一如既往地穿着那身黑,她不至于把他当成步清风。
他不知从哪儿翻出一身白衣,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儿绣样或是点缀,与天虞山的弟子服其实有些相似之处,只是没有雪青的剑袖与腰带,看起来更为素雅。
他今日没摆出一副凶巴巴的嘴脸,身后的晨曦落在他肩上,难得的好天气,可眼睛却没法从他身上挪开。
她一直以为他就适合黑不溜秋的颜色,横竖他好像也挺喜欢,但他其实与白色更为相称。
“起来,衣服穿好,去吃早饭。”
平静的一句话,与从前并无差别,她不禁恍惚,想着是不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这个念头,也仅仅是一瞬即逝。
因为她立马就感觉到伤口扯了一下,疼得她一顿。
她平静了下来,仰着脸看他,她身量不高,这么坐着就显得更为娇小,他站在她面前,阴影几乎能把她罩在里面,其实有些骇人。
“您就不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吗?”
重黎蹙起了眉,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忽地一笑。
“本尊有没有理,都可以闹。”
“……”不要脸。
她觉得他就是在给她找不痛快,懒得回嘴,披上衣袍便起身出门。
身后的人三两步就跟了上来,一点都不觉得招人烦,他步子大,她走到后来几乎是一路小跑才能将他抛诸脑后,可刚踏出院门,就好巧不巧撞上了孟逢君。
长琴在映华宫养伤的这段时日,须得有人照顾,孟逢君便暂且住下了。
这事儿步清风好像同她提过,只是她近日来不可开交,除了昨晚,几乎日日都熬到凌晨才去歇着,思绪有些乱,琐碎些的事也就没用心记。
此时此刻,孟逢君端着一盆清水,刚巧从门前过,一眼瞧见了她,还没来得及打声招呼,后头的人已经衣袍滚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