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始末并不难解释,昨日还有孟逢君在,几句话便也说清了,只是她与魔尊的关系说来麻烦些,她和步清风正愁如何说得委婉些,最好别让这祖宗将魂胎的事说出来,重黎倒是干脆利落地撂下一句。
“是师叔。”
步清风:“……”
云渺渺:“……”
孟逢君:“……啥?”
“师叔。”他重复了一遍。
孟逢君的眉毛都快拧成结了:“开什么玩笑?”
她转而看向步清风和云渺渺,却见他二人皆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不由诧异:“……真的假的?”
步清风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论辈分,的确如此。”
孟逢君一脸懵圈,错愕地瞪着重黎:“他是掌门的……那他俩这些年打什么呢!”
仙门和魔界又斗什么呢!
步清风想了想,只能道:“可能是——八字不合,命里犯冲。”
“……”
孟逢君又看向云渺渺:“这……这也太荒唐了!”
云渺渺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道了句:“前世孽缘吧。”
重黎:“……”
他可还在这呢!
孟逢君与步清风这边尚且不算什么难事,但另一边就不一定了。
这一声“嗥叫”,步清风和孟逢君能听见,长琴自然也能,一早上都没瞒过去,云渺渺就牵着,哦不对,准确些说是用不染捆着他的手腕,将人带到了长琴面前。
长琴没有见过重黎,从前同魔尊交手,都是长潋的事,这二人神仙打架,都是在云端上电闪雷鸣,起初还有人思量着可要去搭把手,但两把上古神武交锋,上去怕不是要殃及池鱼。
久而久之,有了自知之明的人也就在下头翘首以盼,捏着拳看个热闹,鼓着劲儿盼着长潋上仙早日把这个魔头打得跪地求饶。
可惜一直未能如愿。
故而当长琴瞧见云渺渺身边站了个衣冠楚楚的男子时,还以为是哪家俊俏仙君。
重黎一大早就挨了顿打,被抽得还疼着呢,这会儿其实不大想说话。
可他气人就在这张嘴,闭上了嘴,整个人都像是安静了下来。
墨发玉冠,立如芝兰玉树,端的是莲华容姿,一笑粲然,眼角微扬,眉目自含情,配上这身白衣,倒像是纸上的画。
霓旌立在门边,此情此景,着实教人迈不开腿。
她是真没想到,尊上这么快就被逮住了。
“这位是……”长琴没有从他身上察觉到邪气,但这会儿天虞山突然出了个生人,总要多问几句。
“他是……”步清风抿了抿唇,一时不知如何作解,他一撒谎就容易露馅儿,自觉还是少说为妙,转而看向云渺渺。
她倒是还算平静,将不染藏在袖下,看着长琴沉默了片刻,微微颔首:“长老,他是师父的同门师弟,听闻师父去世的消息专程赶来的,无相之地的事,他兴许能帮上忙。”
这话也算不得撒谎,只是拣了些说,与魔界相关的,只字未提,顺便替他“道明来意”,诚然他原本可能不是这个意思,但她也无所谓,只要不让长琴发觉他的身份,就无可厚非。
她可不想在长琴重伤未愈的时候再给她添堵。
“是吗?”长琴面色稍缓,有些惊讶地看向重黎,“我怎么没听师兄说过,还有个同门,这么说阁下也师承朱雀上神?”
重黎没料到她寥寥数语就把这窘境稳住了,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长琴问的是自己。
他微微扬眉,突如其来的心虚之下又挠了挠额头,有些打磕巴:“我——是,朱雀上神是我的师尊。”
这一声“师尊”,他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唤出口了,不自觉地朝身旁的人看了眼。
她没有留意,依旧望着长琴,似乎在考虑如何将这场面圆过去。
长琴将信将疑,但此人若真的是昆仑弟子,她还得叫声“师兄”,云渺渺答得顺畅,可步清风却有些吞吞吐吐,她总觉得不太对劲:“阁下如何称呼?”
重黎思索片刻,淡淡一笑:“无姓,单名一个黎字。”
长琴愣了愣,复又平静下来:“那么……黎公子,敢问你从何处来?又是如何听闻本门之事的?既与我师兄系出同门,又为何这么多年都不曾露面?”
她自开山立派以来,便一直辅佐长潋左右,素来精明,自是不会听凭三两句话就信了这个初来乍到之人。
重黎倒也自若,从容开口:“我一直在昆仑修行,早些年因性子不合,与师兄起了一番争执,就此分别,近来天地忽生动荡,我下山查探,从仙门各派的传言中听闻师兄逝世,着实痛心,故而赶来吊唁,听闻师兄还能重返世间,作为同门,我自然应当出手帮忙。”
此话前因后果,编得头头是道,步清风和孟逢君愕然地看着他,居然还真露出了悲切痛心的神色,那双眼睛里闪着莹莹水光,似要落泪了。
二人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本以为霓旌巧言擅骗,今日见了他才晓得什么叫舌灿莲花,戏精本精,上梁不正下梁歪,传言中魔族狡猾不是没有道理的,孟逢君不晓得,步清风却是知道的,他之前假扮长潋时气质拿捏得也丝毫不差。
云渺渺就在他旁边,听完这话,也不由得狐疑地斜了他一眼。
她是有隐瞒他身份的打算,却没料到他还挺能添油加醋的。
提起长潋,长琴也不由一阵难受,但脑子还算清醒:“昆仑不是早就从世间消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