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其中才晓得,这间屋子比外头还要冷,寒气仿佛丝丝缕缕地往骨头里钻,便是裹紧了衣衫,仍没有什么作用。
饶是在北海长大的孟逢君,此时也一阵阵地打颤。
宫人点起了灯烛,昏黄的烛火照着潮湿的四壁。
此处充满了恻恻死气,这是镜鸾步入这间屋子的瞬间便觉察到的。
那灯火终于照亮了墙下摆着的两具被白布盖着的东西,云霆示意她们近前,细看之下,白布所盖的似是个人,但未免太消瘦了些。
“这是两日前,自告奋勇去降妖的两位道长的尸体。”云霆道出了她们的疑惑,命一旁静候的仵作揭开白布。
许因长年与尸身为伍,那仵作眉眼间也满是苍老的死气,目光浑浊,藏在层层皱纹下,几乎看不见眼睛在哪儿。
他佝偻着,颤巍巍地走过来,将白布揭开。
看到尸体的一瞬,三人齐齐一惊。
尸体,她们不是没有见过,但这二人的死相着实古怪。
明明才死去两日,皮肉却干枯如剥落的树皮,浑身的骨头都断了,艰难地摆在这台子上,姑且还能算一具全尸,可这副模样,却萎靡似一团揉搓后的抹布,甚是骇人。
“这是怎么回事……”孟逢君着实吓了一跳。
云霆摇了摇头,无奈道:“尸体的骨头是本官下令打断的,若非如此,他们还没法儿安安稳稳地躺在这,诚然死相是凄惨了些,却也是被逼无奈。”
“凄惨了……点?”孟逢君心中涌起巨大的惊骇,光是看着这两具尸体,一口气就噎在了嗓子眼里,这简直是惨绝人寰!
云渺渺目光一凝,看向云霆:“有劳大人细说因由。”
既然将她们带到这,定是有什么话要说。
云霆叹了口气,正色道:“那日城下禁军禀报,城外山野间忽然传来了不同寻常的动静,在北若城的方向出现了数道黑影,城中也曾拍兵前去,但无论去了多少人,皆是一个都不曾回来。”
“帝都不乏能人异士,朝廷专设降妖司,这二位是便是降妖司中最负盛名的道君,于两日前,奉旨出城。离开时,足有二十人,回来时……只有两具发狂的尸体,建立十年的降妖司,一朝覆灭,全然不知他们到底遭遇了什么鬼东西。”
说到这,他眼中透出了愤恨与不甘之色。
云渺渺看向这两具尸体,被打断了浑身的骨头后,皮肉都是瘫软的,全靠铁签子支着,脸已然面目全非,其中一具,半张脸都是血肉模糊的。
“大人方才说,他们回来时已经是尸体了?”
云霆点点头:“是,那样的伤,不可能还活着,他们刚回到城中时,还有些许理智,向城下将士求救,但被送到太医署的时候,却探不出任何脉搏,如行尸走肉,没多久便如野兽般咬死了一个医官,其情状与从北若城来的那些难民如出一辙,本官怀疑,这是一种毒。”
“毒?”云渺渺皱起了眉,“毒,可不会用这种方式传开。”
与其说是毒,不如说是一种古怪的术法。
有一瞬间,她脑子里闪过了司幽之前提过的九川妖术,自然而然想到了还在昭纯宫前的重黎。
疑虑在心头挥之不去,动摇多少是有的,同时还有些犹豫。
即便真的是九川妖术,也不一定就是他。
“主上觉得此事可会与无尽有关?”镜鸾低声道。
“难说。”她眉头紧锁,“保不齐还牵扯个玄武,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这几日,她有几处始终想不通。
为何是天虞山?
为何会牵扯到朱雀上神的尸身?
无尽是世间极恶,那么玄武执明呢?
曾是上神,沦落成魔,即便是想要长生之血,又打算拿来做什么?
这费尽周折的安排,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帮无尽,无尽又能给他什么呢?
天虞山之劫,搭上了长潋,言寒轻,还有无数无辜的仙门弟子,诚然暂时揭了过去,可她总觉得这只是个开始……
为何在天虞山之后,又选了人间……
“就没有一人知道那日发生了什么?”孟逢君难以置信地看着云霆。
朝廷豢养了十年的降妖司,即便不如各派仙君,应当也是个中翘楚了,怎会突然毫无征兆就全军覆没在帝都城外?
多少能留下点什么吧。
云霆沉着脸道:“出城的人没有一个回得来,只知古怪出在北若城,却不知是何妖物,但听闻不仅是死尸,连活人也有化妖的可能,在想出多对策之前,不能在派人出去送死了。”
“北若城……”孟逢君沉思片刻,忽然想起,“那不就是你从前住的地方?”
云渺渺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转而走到了那两具尸体旁,伸手碰了碰。
尸身还未开始腐烂,可皮肉却软得让人犯恶心。
孟逢君有时候还挺佩服她这令人捉摸不透的胆子的,这胳膊腿儿瞧着跟一折就断的竹竿似的,却总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固执又勇敢。
她突然拔出寸情,在其中一具尸体上斩了一剑,伤口崩裂,当真是皮开肉绽,惊得旁人赶忙去拦。
“你作甚!人都死了!”孟逢君简直不敢相信她还有鞭尸的癖好。
云渺渺斜了她一眼,神色凝重:“别嚷,你们过来看。”
她指着那具尸体的胳膊,无论是寸情划开的伤口亦或是铁签贯穿之处,只有苍白得过分的皮肉,这样的伤,居然没有流出多少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