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须臾,云渺渺从他手中接过了画轴,将其重新合上。
纸张层层卷起,将画中人裹入其中,终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师父的东西我来收拾吧,师兄去中多是当世孤本,还有些自上古便流传下来,带不走的须得好生安置,弄坏了或是丢了都怪可惜的。”她淡淡一笑。
步清风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
“好,我去瞧瞧。”说罢,便出了门。
楚司湛方才被重黎吓着了,好半天没缓过神来,一时半会儿真没胆子靠近他,瞧见步清风出去,朝云渺渺行了一礼,就赶紧跟过去了。
一片沉默中,云渺渺将画收号,合上锦盒,看了重黎一眼。
虽同为朱雀上神的弟子,长潋的性子同他着实相差甚远,无论是挽香玲珑,还是这副画,细细斟酌,映华宫中其实留了不少朱雀上神的遗物。
只是从前都未曾摆在明面儿上,今日翻出来才晓得,处处都是昆仑的痕迹。
“您若是心情不大好,便出去走走罢。”她叹了口气,道出了他的心思。
重黎瞥了她一眼,似是有些许纠结,最终还是转身出去了。
都说睹物思人,可于他而言,看着她站在灯下,握着寸情看他,就已经受不住了。
是怨恨更多些,还是不甘更多些,他自个儿都说不清。
暂且冷静一下吧。
他停在门外树下,倚着栏杆,若有所思地望着昏暗的南海,虽心烦意乱,到底还分了一半心思盯着海上动向。
而此时在殿中,云渺渺继续收拾着满屋的杂物,将与朱雀上神有关的都分了出来。
“您打算将这些带去昆仑吗”镜鸾看着那些旧物,心绪万千。
她摇了摇头。
“不必了。”
她将锦盒放下,温言淡笑。
“旧事故人,应当留在师父希望它们安定下来的地方。”
若不是还不知无尽和玄武为了长生之血还想如何,连那具尸身,其实她也想一并留下。
“听闻天虞山是朱雀诞生之地,传说无数,却不知真假。”
闻言,镜鸾默了默,道:“是真的,主上朱雀上神于此地降世,生灵朝拜,天地同贺,我虽未曾有幸得见,却能想象得到那定然是一番绮丽盛景。上神在此处住过一段时日,后来为了父神聚集四灵,才与其他三位上神一同去了昆仑长居。”
“你贵为昆仑上君,侍奉上神左右,想来也见过这把剑了”云渺渺话锋一转,看向腰间的寸情。
镜鸾一怔,却无法反驳。
“寸情的确是朱雀上神的佩剑,传闻中似乎是天地间铸造的第一把剑。寸情是上神随口起的名儿,真要说的话应当称之为灵剑之祖。”
这话分量极重。
云渺渺看了寸情一眼,似是想到了什么。
“霄明也是吗”
镜鸾抿了抿唇,并未作答,默认了。
她沉默须臾,忽地一笑,郑重地合上了手边几本书卷,叹了口气。
“总是与朱雀上神扯上关系,你说,我何德何能啊”
“主上”
她摇了摇头,并不打算逼问什么。
或许早该察觉到的。
从她踏入天虞山这道门,亦或是更早些时候,育遗谷中,劳动地府主君亲自安置的孤魂时,这多舛的命格便一而再再而三地与那位四灵之首有所牵扯。
师父对她多番照拂,重黎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恨与怨,还有贵为上君的镜鸾仅仅是因为她有一双酷似上神的眼睛
不,她觉得不止如此。
从前是她想得太简单了,看看自己的两把佩剑,无论哪一把的来头都非同小可。
她区区一个凡人,当真有资格令它们出鞘吗
这答案,不言而喻。
此处物件儿大多尘封于箱中多年,用得上的,被收入乾坤兜中,留作念想的旧物,便都放在几只箱子里,由镜鸾一并送去剑冢妥善安置了。
云渺渺走出大殿,重黎仍站在树下,远望山河,视线却好像又从未停留在此处。
他已经在那站了很久,发梢和肩头结了霜露,却一动不动,仿佛化作了一尊石雕
她走过去,停在了他身侧,平静的问他:“所以您当初是在意我这双眼睛,才总是在我面前晃悠”
重黎瞥了她一眼:“起初不是。”
她狐疑地皱了皱眉。
他沉默几许,道:“本尊将无尽的一半元神封印体内后,也身负重伤,不知怎么的,失忆了一些年,所以起初在天虞山碰上你那晚,并不觉得你像谁。”
他顿了顿,似是觉得这话说得不妥,又补了一句。
“如今也是。”
本就是一个人,有什么像不像的。
但这话云渺渺听得一知半解,略感困惑地皱了皱眉。
“明日什么时辰启程”他望着天边涌动的浓云,转眼遮蔽了星月,总觉得不安。
“日落之前。”云渺渺答道,“入夜后于我们不利,但离开南海后,可趁夜色避开无尽的耳目,前往昆仑。”
“玄武那边你有何打算交出天一镜,让他离去吗”以他对玄武的了解,此人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
她摇了摇头:“天一镜无论如何都不能给,届时我和阿鸾会在山门前争取时间,让师兄和端华长老护送百姓和朱雀上神的尸身从后山离开,我用霄明封住了山中灵脉,从那条路出去,不易被觉察,待事后在南海之滨汇合。至于天一镜,若真的带不走就设法毁了它。”
她入山时留下霄明,便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