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逢君叹了口气,有那么一瞬是想问问她既然惦记到连身后有人说话,都觉得是他,为何当初费尽心思将人赶走。
相识这么多年,总觉得事出有因。
至于为何
看看她这副样子,似乎也能明白几分。
“就算明日就是你死期将至,今日也给我好好吃饭。”孟逢君收起了伞,将手中食盒递了过去。
云渺渺并未立刻去接,她转过身孟逢君才留意到,她掌中凝着晴虹灯的金沙,正缓缓散去。
“你发现什么了”孟逢君狐疑道。
“称不上发现。”云渺渺望着外头,“但无尽和玄武想必有些着急了。”
“何以见得”
“这场雨。”她道,“以邪气成云,遍布西海,就是为了逼昆仑现世,山外的结界一日不散,他与我,便只能这么耗着,他显然不愿放过攻下昆仑的大好时机。”
孟逢君吃了一惊:“这般便有用了”
她摇了摇头:“病急乱投医,但也并非毫无用处。”
闻言,孟逢君面露忧色:“而今西海被封,救兵便是来了也得被拦在海外,镜鸾上君也已数日杳无音信,这样下去真能撑得住吗”
身侧的人沉默片刻,莞尔。
“我在这,撑得住。”
明明是风轻云淡,甚至被雨声盖过的声音,却莫名令人心头震颤,愈加深信不疑。
仿佛她便是这昆仑的脊骨,天地的支柱。
无所不能的朱雀神尊也好,渺然于世的凡驱也罢。
她就是敢用那瘦削的肩,负起苍生无数。
孟逢君暗暗叹息,抿了抿唇。
“倘若倘若真的等不到援兵,只剩山中这些人,你有何对策”
做好最坏的打算,总比日日诨诨,指望那帮畜生能离开西海来得好些。
这担子,她也终归是有份的。
云渺渺接过了她手中的食盒,神色漠然。
“我说不出自己无力做到的话,外头那些妖兽,凭山中剩下的这些人,是对付不了的,一旦无尽找到了昆仑所在,结界被破,等着咱们的就只有死路一条,或许连具全尸都没有”
越是平静的口吻,说出这等话,越是令人不寒而栗。
孟逢君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哑声问:“难道只能坐以待毙吗”
云渺渺看了她一眼,背过身去,沉默半响,淡淡一笑。
“倒是有个法子,只是须得你我赌一把。”
即便有云雾为障,昆仑封山多年,若不是镜鸾以真身镇山,灵气早该散尽了,能在无尽眼皮子底下藏身已是不易,这雨水却是防不住的。
几日阴雨过后,虽护住了人,但山中草木成片枯萎,自种的蔬果也都烂在了地里,就连事先收回屋中的果子也都长了霉斑。
巡查的弟子几乎每日都能在山坳,路边发现几具山中生灵的尸体。
孟逢君和步清风每日都在细算还剩下多少吃食,之前留存若只供给本门弟子,个把月都可,但山中收容了太多人,此事就难办了。
“最多撑个半月,还是在节食缩食的前提下”孟逢君清点了好几遍,无奈地叹了口气。
云渺渺亦是神色凝重,看着四下欲言又止的诸多弟子,沉默几许。
“多匀些吃食给下头的百姓,所有弟子,减为一日两餐。”
淡然如水的一句话,仿佛只是陈述着今日的风有些许喧嚣,寡淡得没什么人情味儿,甚至有些冷漠了。
在场弟子,还有不少未及辟谷期的,忙碌一日,饥肠辘辘,难免心生错愕。
只道是掌门近来日益冷情,却不知何故,从前还能说上几句话,如今却是话到嘴边,有口难开。
眼前的人像是远在天边,缥缈不可触。
散入寒风,薄如幻影。
说不出埋怨的话,也道不出理解之言。
只觉得那是一块冰,谁靠近了都觉得发寒。
步清风追了出去,将人拦下,低声问:“渺渺,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没有的事。”她淡淡一笑。
“连师兄也说不得”步清风与她同门数栽,她平日里什么样自是再清楚不过。
这哪里是在笑,比哭还让人忐忑。
沉默几许,她仰起脸,坦然地望着他的眼睛忽地一笑。
“我看起来已经到了师兄都放心不下的样子了”
“你是我师妹,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可能放心的下。”步清风一字一句道。
云渺渺微微一僵,旋即弯弯唇角,舒了口气。
“真没什么,只是西海被封,援兵恐难至,山中处境只怕不妙”
步清风眉头紧蹙,看向廊外的雨:“无尽迟迟没有动静,是打算用这场雨试探出昆仑虚境的位置”
她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眸。
“无尽与执明不同,一个是堕落为魔,而另一个却是天生邪物,当初若不是常羲娘娘舍命将其封印于苍梧渊,便是父神也很难将其擒住,他能从封印中一而再再而三地逃脱,又怎会对一直阻挠于他的昆仑山手下留情。”
“若他攻下了昆仑虚境,六界会如何”
问出这句,云渺渺终抬起了眼。
看着她凝重的神情,步清风不由得暗暗吞咽了下。
虽未言明,其后果却称不上“难以想象”。
这一战若败,人间,便彻底覆亡了。
“师兄可有过坚信不疑的事可曾有过突然想要放下那件事,一了百了的时候”她忽然问。
步清风一怔:“应当不曾有过怎么问这个”
“没什么”她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