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冰封了八年的云渺宫中走出个妙龄女子的消息不胫而走,未出半日,便传遍了昆仑上下。
不明因果的弟子们人前山后地八卦起来,听闻那女子还是被掌门亲自接回长瀛阁的,如此待遇,便是各派掌门前来拜会,都不见得掌门这般客气。
有几人曾凑到长瀛阁外瞧了几眼,有幸远远窥见阁中有一白衣女子,穿着与掌门有些相似,瞧着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从诗画里走出来的人。
却是谁都不知其来历,从前也没见过,猜不透底细。
若不是晓得掌门那清心寡欲的性子,千儿八百年的也没起过找个道侣的心思,他们都要怀疑是不是金屋藏娇多年,才舍得牵出来给大家伙看看。
众人臆测纷纷之时,才得到消息的孟逢君一路从赤水岸赶回了主峰,进门太急,险些被门槛绊一跤。
“云渺渺!云渺渺!!”
她瞪大了眼四处张看,晓得她是来见人的,不晓得还以为来寻仇。
霓旌掀起布帘,给她指明了道儿:“在里头,进去说话吧。”
于是,她又步伐仓急促地跟着进了内殿。
穿过这道玄关她才瞧见,屋里不止长潋在,她的师父还有才从人间平乱归来的端华长老都在,二人正襟肃立,面色很是郑重,见她如此大大咧咧地近来,长琴暗暗睨了她一眼。
余念归正在泡茶,共有七杯。
云渺宫解封的消息她是从别处听说的,余念归自是不可能晓得她这会儿会过来,更不可能给她泡茶,这多出来的一杯茶,是给谁的呢?
四下极静,每个人的呼吸声好像都放缓了。
忽地,她听到纱帘后传来一声轻咳,虽有些低沉,的确是女子的声音。
她莫名有些慌张,局促不安地绞着手指,想看看是不是自己心里所想的那个人,却又不太敢去看。
终于抬起眼,朝那半掀的纱帘后望去,只见一道素白的身影默然静坐着,裙摆上散着几缕红丝绦,甚是醒目。
明明穿着温柔的白,侧颜却是英气极盛的,褪去了在红尘中摸爬滚打的无力与青涩后,有如泉中寒剑,暗藏着迫人的威严。
漫漫青丝简单地束于脑后,平添了几分娴静之意,使得这眉眼稍稍柔和了些。
这样一张脸,很难教人能移开视线,好像她坐在那,整间屋子都敞亮了许多,这世间,再不会看到阴霾了似的。
感到自己被盯了许久,她转过身来,那双熟悉的桃花眼顿时勾起了多年的记忆,绝不会认错。
“你……”孟逢君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怔忡地看了许久才想起,眼前的人已经神魂归位,贵为神尊了。
陵光望着她无措的神色,沉默半响,眼里竟然浮现出一丝笑意。
“换了个躯壳,便不敢认了?”
“我……”孟逢君觉得自己的舌头在打结,憋了好一会才说出话,“……我没想到,你这就醒了。”
“逢君!”长琴板起了脸,“上神面前,怎可如此没大没小?平日学得礼数都去哪儿了?”
闻言,孟逢君心头一咯噔,才想起自己太过着急,进屋到现在,都没见过屋中师长,忙躬身行礼。
按尊卑,头一礼,自是要向陵光行的。
然而双腿还未屈下,就被一股力道凭空托起。
“免了吧。”陵光将她打量了一圈,八年春秋,这山中的人都改变诸多,孟逢君亦然,方才人闯进来时,她都险些没认出。
孟逢君诧异地瞄了她一眼,却见她忽地笑了笑,这眼神,分明还是记得她的。
她不由得心潮澎湃,一路跑来悬着的那口气也舒展开来。
还好,前世今生的记忆都还在。
眼前的女子既是众人敬仰的朱雀神尊,亦是十丈红尘中真真切切活过的那个小姑娘。
神魂融合,她真的复生了。
纠缠了八年的愧怍,终在今日,得了宽恕。
长潋起身,道:“师尊才醒,须得好生休养,既然都见过了,今日就先散了吧。”
他瞧着陵光的脸色并不太好,许是才从冰封中转醒,还需适应几日。
他已写信告知酆都和女床山那边,也差人去凫丽山请颍川山主前来,这几日且让师尊住在长瀛阁,方便照料,至于云渺宫,实在冷冰,暂时不再回去了。
闻言,还处在震惊与欣喜之间的众人也只得陆续散去,以免打扰上神歇息。
“阁中已经扫撒过了,细软也都换了新的,师尊若是觉得还缺什么,便同弟子说。”在她沐浴更衣的时候,长潋一早便命人将长瀛阁收拾了出来,只是她醒得突然,到底仓促了些,他始终觉得做得不够好。
陵光淡淡地笑了笑:“足够了,听说我睡了八年,一直被封在云渺宫中?”
“……是。”长潋叹了口气,“弟子当年来晚了,若能早一步……不至如此。”
“当时我命数已尽,早一步还是晚一步,结果都是一样的。”她看起来很是平静,仿佛在云渺宫躺了八年的,是另一个人,“只是我记得自己当时分明碎魂了,何以还能复生?”
长潋僵了僵,道:“……是重黎将您的魂魄重新聚起来了。”
“阿黎?”她一怔,似是不太敢信。
长潋点了点头:“凫丽山的颍川山主和幽荼帝君设法将他的魂魄送回了过去,以过去之魂,重新凝出了您的元神,本以为……本以为您还要昏睡好些年。”
维系的平静崩出一条裂痕,她皱起了眉:“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