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魂术到此为止。
司幽面色凝重地望着她:“方才的……真是重黎?”
“不是。”得知此案以来,这是她头一回敢如此笃信。
“你确定?”在他看来,并无什么不同。
“不是。”陵光未有丝毫犹豫,“不是他。”
光看那张脸,八成要误会。
但一个人的举手投足,都有着各自的小习惯,旁人极难模仿得毫无破绽,此人虽顶着一张与重黎如出一辙的脸,神态举止却与她记忆中有所不同。
就是这么一丁点的出入,让多日的忐忑彻底落定。
那日在西海边陲驱策往生忆时看到的那人,不是什么幻影。
也不是重黎所认为的被杀意控制的自己。
“是无尽。”
从听到余青青死前记忆中的那个声音的一刻,她就认出来了。
这声音,从她奉命镇压苍梧渊,乃至不周山一战,早已刻骨铭心。
在她耳边千万年,与父神一模一样的声音,怎会认错?
司幽面露晦涩,倒有几分尴尬,其实她多年前就同他提过无尽的声音乃至容貌都与父神如出一辙,但说实话他也不曾去过苍梧渊下的寒潭,他见到无尽时,那玩意儿就已经是一团邪雾了。
至于声音……
他同那个父神爹几万年也不定见一回,哪里还记得。
“昆仑一战后,无尽和执明销声匿迹了八年,仙门遍寻各界都未能寻到其下落,他怎会在此时现身……是为了重黎体内另一半元神?”司幽心头一咯噔。
陵光的面色发寒:“寸情重伤于他,他定然记恨着我,虽已过去八年,但只凭一半元神,伤势恐难痊愈。”
她与无尽斡旋多年,从他尚被压在苍梧渊寒潭中时就对其心性有所了解。
生性残虐,却又极为谨慎。
已经吃过一回亏,这次断然不会贸然行事,最稳妥的法子,便是从重黎身上取回另一半元神,重塑肉身。
“如今余鸢入了他麾下,即便他不亲自出手,再起波澜也并非全无可能。”
“余鸢?你从兽丘捡回来的那个蛮蛮一族的小殿下?”司幽微诧,“我在苏门山下的城镇中见过她。”
“何时?”
“大概……半月前。”说起这事倒也提醒了他,“就是朝云城外命案发生前三五日。”
苏门山离朝云城不远,只是仙山外都布有阵法,终年浓雾缭绕,寻常人不可视之,但实际上也就半日脚程。
他还笑过楚长曦,明明离得这样近,侄孙生辰竟也不去看一眼。
陵光眸光一沉,起了疑:“她那时也在朝云城?”
“不好说。”司幽顿了顿,“我与她并不熟识,从前就什么往来,怎么说呢……这姑娘的城府倒也不深,但行事总爱算计着什么。”
但凡牵扯到自身的事,说出的话,还有些小动作,都将事情好的一面往自个儿身上带,纰漏与错处,面儿上是认的,可终归要作出无可奈何的意味,这其实算不得什么大毛病,只是他人间百态,种种心性看得多了,的确不大喜欢。
陵光乐意将人留在云渺宫,他也就一笑置之。
“蛮蛮一族覆亡,终究是为了昆仑,为了人间,一族只留下这孩子,我如何过意的去,让她流落在外?”提及余鸢,陵光终觉叹惋。
当初是因愧疚,将余鸢带回昆仑山,把人带回来后,是视为上宾留在昆仑的,故而诸多规矩都免去,法术也看她自己想学什么,她会的,便教与她,不擅的,便让庚辛东华他们指教一二。
想来若是将她收归门下,多半会管教得更严格些。
不过她这师父做得也不好,座下拢共两个弟子,一个为了替她收拾烂摊子几乎法里全失,一个堕入魔道,世人巴不得将其早日诛除。
原来她其实失败得很,许多事都没处理好,才留下了诸多祸根。
“是我的责任……”
听她叹息,司幽反倒笑出了声。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从前某座城里有个善人,他每日必行一善,城中太平,故而至多也只是给路边的野狗野猫喂些吃食,又或是扶一扶河堤上被孩童压塌的花花草草,善无大小之分,年年岁岁,久积弥厚,城中的人都称之为贤公。”
“可有一日,贤公从城外捡回了一个孩子,那是城外山贼的孩子,他觉得孩子跟着那样的父母,会学坏,会活得人人唾弃,那必定是难受的,于是他便趁着孩子人牵了回来。”
“贤公教孩子念书识字,教他为人处世之道,送他去私塾,希望他能成为一个学富五车,出口成章的君子。可是这个孩子并没有他预想得那样成长,他在私塾打架,在街头偷窃,在家中服自己,这是为了善,这孩子终有一日会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就这样过去了半年,城外山贼为寻孩子,潜入城中,烧杀抢掠,奸孺,烧毁了无数屋舍。事发突然,官府措手不及,只得设法与其讲和。可是那些贼匪不答应,狼入羊窝,岂会无欲无求。”
“于是,当初所有称之为善的百姓,都来指责贤公养虎为患,害死了他们的家人。起初,贤公还护着自己带回来的孩子,既然都教养了这么久,说不定再坚持几日,孩子就会按着他的‘好意’,成为一个‘善人’。”
“可一日日过去,看着依旧不思悔改的少年,遭受无数唾骂的贤公终于对自己有了怀疑,不过他始终觉得是自己疏于管教,才没能引导这个孩子走上‘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