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汉镇外有一片废墟,那是十年前战乱留下的遗址,许多建筑已经破败不堪,不过倒是有尊雕像保留了下来,那雕像依山而建,据说已经百年有余,雕像的样子是一位仙风道骨的文人,那是楚汉镇的第一位镇长。
尽管经过了数不尽的岁月,楚汉镇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站在小镇最繁华的街道上,举目远眺,依旧能瞧见矗立在山峦中那个伟岸的身影。
子语此时正躺在雕像的脑袋上,年幼的时候,他便很喜欢来这里玩耍,孤身一人站在这里,可以眺望整个楚汉镇。
雕像上布满青苔,许多地方也已经支离破碎,最严重的地方,只留下半截手臂,手臂的另一半落在山脚下,断裂成大大小小的石块儿,零落在地上的手指也足有一人高。
早些年还有人会来此地瞻仰一番这座年代久远的雕像,后来也就渐渐淡忘了。
子语枕着自己的手臂,嘴里叼着一根干草,正在津津有味的看着手里的一本书刊,那书刊有些老旧,不知翻过多少遍了,书页已经泛黄,上面的内容更是滚瓜烂熟,从小到大都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
他在茶楼说书,大多故事都是这本书刊上看来的,只是每次讲出来又成了全新的故事,所以茶楼的那些老顾客也愿意听,乐此不疲。
许是阳光有些晃眼,子语将书刊收起来,揣在怀里,偏头看了眼一旁坐在那里正忙活的小姑娘,小姑娘紧紧地抱着一个帆布包,包内也不知装了什么东西,鼓囊囊的几乎要溢出来。
“白菜,你别担心,老板娘说了,那人或许知道你阿婆的消息,成与不成,咱们过去问问,实在不行,咱们再回来,总会有法子的。”
子语想起小姑娘的身世,叹了口气,不过语气中倒是没有多少悲凉,他也是孤儿,据老板娘说,他是在路边的垃圾堆捡回来的,至于其他的,已经没什么印象,不过现在过得也挺幸福。
白菜点点头,乖巧的坐在那里,子语习惯性的伸手在她的脑袋上抓了抓,又仰着头看向天空。
说实在的,子语内心有些激动,这是他第一次离开楚汉镇,堂堂正正的出门远行,当老板娘将他叫到身边,让他送白菜去找一个知情人的时候,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向扣扣索索的老板娘什么时候这样大方了。
子语一口应承了下来,拍着胸脯保证完成任务,他生怕自己再多一句嘴让老板娘改了主意,毕竟没了自己说书,茶楼的生意更是要清冷许多。
“子语,我饿了,你要吃一个么?”
白菜小心翼翼的从布包中翻出一个甘薯,递给子语,子语摇摇头,他们是吃过饭才出来的,刚刚才过了几个时辰,还不到饿肚子的时候,不过小姑娘的饭量似乎很大,他甚至有些怀疑,老板娘是因为养不起这个丫头,这才出主意将她打发走的。
衙门那边的事情已经过去好几日了,之后再没有起过冲突,镇上的居民也根本不知道老街的茶楼有过这样的境遇,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少顷,远处传来“呜”的一声响,子语翻身坐起来,道了声,“来了。”
子语起身往雕像对面的一处山涧走去,白菜拽起布包,紧紧地跟在后面,两人在山石间不断跳跃起伏,很快来到不远处的一个断壁上。
断壁的正下方有一处山洞,隐隐有光透出,周围是人工开凿的痕迹,一条铁轨横卧在眼前,从山洞中沿向远方。
两人刚刚站定,一架“呼哧”作响的铁家伙从山洞中呼啸而出,那是墨家研发的炎车,不过因为蜉蝣飞艇的普及,许多炎车都是穿梭于几个小镇之间,专门运送物资。
白菜的样子依旧挂在小镇的通缉名单上,自然是无法乘坐浮游,这条通向临近小镇的炎车便是一条捷径。
两人没有犹豫,直挺挺从岩壁上跃下来,稳稳地落在炎车顶上,这样的距离换做普通人早就摔得血肉模糊,对于他们而言,如履平地。
这是子语第一次乘坐炎车,虽然只是坐在车顶上,他依旧是心情大好,特意坐在车头的位置,迎风扑面,吹得衣服猎猎作响。
“白菜,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
子语盘腿坐在车头靠近烟囱的位置,满脸兴奋的看着正前方,两边的景色飞速后退,他丝毫不觉得疲惫。
白菜在他的身边坐下来,将腰上的布包抱在怀里,低着头,很平静的说了句,“其实外面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白菜很想回家,却不知道家在哪里。”
对于白菜的身份,子语倒是了解了一二,小姑娘从十万大山一路来到楚汉镇,经历了千辛万苦,如今又是孤身一人,当真是无家可归了。
从小便孤家寡人的子语倒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他依旧是看着远方,顿了很久,才回了句,“楚汉茶楼就是你的家。”
白菜点点头。
炎车一路前行,通过前面跨越峡谷的连拱石桥后,便彻底离开了楚汉地界,这座石桥横跨在两座山峦之间,已经有百年历史,蔚为壮观,尽管经历了岁月的侵蚀,却依旧巍峨不动。
从桥上望下去,是深不见底的峡谷,子语不由得站起身,双手插兜,远远眺望着周围的景色,仿佛矗立在天地间。
白菜靠在一旁的烟囱上睡着了,子语顺手将她怀里的布包放在一旁,布包中塞满了甘薯,这是临走时小姑娘准备在路上的干粮。
“砰!”
沉寂的峡谷间忽然出现一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