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语看着握刀而立的壮汉,嘿然一笑,径直往前走去,“正合我意,坏了茶楼的规矩,动了茶楼的人,也该长长记性。”
“好大的口气。”
熊万才似乎是很久没有握刀了,尽管那把刀已经破破烂烂,甚至还断了一截,他依旧很是珍视的抚摸着刀身,然后利落的挽了两个刀花,将刀在面前一横,说道:“敢在阿房宫闹事,先问问‘熊哥’手上的刀。”
说话间,熊万才手臂猛地向后一甩,人已经往前冲了过去,等到了近前,一只手抓向子语的脖颈,另一只握刀的人已经拦腰砍了过来。
呼啸的刀影横切而过,子语退后一步,刚好避开那势均力沉的一击,熊万才却是已经欺身压近,反手又是一刀。
子语紧贴着墙壁,身后已然没有退路,眼见便要得手,熊万才只觉得刀背上猛地一沉,对方竟然挥拳挡住了自己的刀势。
这把刀虽然没有开刃,却也不是常人随便就能接下的,更何况依着熊万才的臂力,即便只是刀背,力道也如迎面挥来的铁棒,足以将对方的手臂撞断,这个少年却只是用拳头便挡住了。
如此还不算完,子语一拳挡住了鬼头钝刀的攻势,另一拳直取壮汉面门,熊万才立时抽刀,将刀身立在自己面前,刚好与那拳头撞在一起,子语纹丝未动,熊万才却是连连后退,直到撞翻了身后的书桌,才稳住身形。
好大的力道!
熊万才意味深长的看了子语一眼,他这身腱子肉在常人面前,确实足以有恃无恐,凭着一身蛮力,将手下这群护院驯服的服服帖帖,不过面对有真本事的人,便要相形见绌了。
眼前这位,显然不是一般人。
“能徒手挡下我这一刀,果然不愧是让衙门都犯难的人,我倒是有些托大了。”
熊万才这句话自然不是无的放矢,楚汉茶楼喝退衙门众多白面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此时依旧是许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虽然楚汉街出现如此多的手异人,让很多民众忧心忡忡,不过随着茶楼的关门歇业,无形中倒是增添了衙门的声望。
只是对于有心人而言,那些茶楼的手段还是记忆犹新。
熊万才没有惊讶于子语的本事,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在他看来,终于能够放开手脚了。
“我家祖上是做刽子手的,没有别的能耐,就是擅使一把鬼头大刀,在菜市口的断头台上,送走凶犯最后一程。”
“我们这个行业有个规矩,刀不过百,即便刀下之人穷凶极恶,恶贯满盈,对于行刑的刽子手而言,终究是徒造杀戮的事情,以免阴债太多,趁早及时收手。”
说到这里,熊万才苦笑了一下,刽子手这个行业已经不复存在,除了个别地域还有当众斩首的刑罚外,大多数小镇已经取消了这种毫无意义的行刑方式,天子宗执政之后,刽子手便成了历史沉积中的一个名词。
“这把刀已经斩杀了上千亡魂,传到我手上的时候,已经是第五代,如今刀已经钝了,我爷爷持刀时还崩断了一截,刀刃上这些大大小小的缺口,便是历史的见证,有时候,我抱在怀里,还能听到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熊万才似乎是在追忆这把刀的历史,不过整个人却是在不知不觉间变了一副样子,眉宇间陡然萦绕着一些黑线,密布在肌理之间,穿过脸颊,向着四肢百骸流淌,所过之处,皆是呈现出似有似无的墨色。
不多时,熊万才的周身已经环绕着这样如烟一般的气浪,自上而下不住地翻腾着,张牙舞爪,就像是随时准备破笼而出的恶鬼。
子语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他感到一些嗜血的气息,眼前似乎站着一个饿了数日的野兽,更浓烈的,还是那有如实质的杀意。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杀炁。
杀炁是一种由炁形成的意境,无形中会影响人的心志,眼前的杀炁虽然与战场上刀山火海的萧杀相较,稍有逊色,却也不是无用的摆设,常人身在其中,便是瞧上两眼,也会肝胆俱裂。
更让子语在意的是,眼前的这个壮汉,果然也是一位手异人。
子语之前还只是有所怀疑,现在便更加肯定了,围绕着茶楼的怪事就是这里搞出来的,他有些好奇,这个酒楼的主人到底何德何能,竟能够驱使这么多手异人为自己做事,这里人多眼杂,就不怕衙门知道了怪罪下来么?
还是说衙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熊万才也是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子语,在自己杀炁的侵袭下,还能这样若无其事的站在那里,这个少年的心志非同一般。
他并非没有和其他的手异人交过手,很多人在心志受到影响的情况下,用不了几个回合,便失去了继续战斗的勇气,能够如此镇定自若的面对自己的手段,着实是不多见。
“刽子手的刀都是代代相传,直到崩裂到无法使用,一般的磨刀匠不愿给我们这样的人磨刀,嫌我们晦气。”
熊万才一手握刀,一手从裤子的口袋中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铜壶,那铜壶极是简陋,方方正正,呈扁平状,握在手里刚刚合适。
他用牙齿咬掉壶盖,一股浓郁的酒精味弥漫在屋子里,相较于阿房宫的上等好酒,这种有些劣质的酒味实在是刺鼻。
熊万才仰着头,狠狠地灌了一口,然后咧着嘴呵呵笑起来,他并不好酒,只是单纯喜欢烈酒的火辣感。
然后将手中的刀举在面前,将酒壶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