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语下意识地将脑袋上的斗笠往后一掀,挂在脖子上,抬头看着掌柜的,面有疑色,以为自己听错了,四百个小刀钱便是四个大刀钱,一碗馄饨要一个大刀钱,上等酒楼都不敢这样要价。
见少年犹豫不决,原本还殷勤笑脸的掌柜的立时换了一副面容,语气有些生冷,不冷不热的说道:“几位不会是没钱付账,想吃霸王餐吧?”
掌柜的双臂环胸,声音不大,却是格外清晰,说话间,后厨中陆续走出几个人,拿着锅铲菜刀,也不说话,就站在掌柜的身边,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
子语有些无奈,他倒不是掏不出这些钱,只不过一碗馄饨一个大刀钱的冤大头,他可不愿意做,如今的子语,还没有财大气粗到这个地步。
子语摇头笑道:“掌柜的,不过是四碗馄饨,你这店里的价格是不是有些离谱了,一个大刀钱一碗,怕是小镇上没几个人吃得起吧?”
少年也看出来了,这是明显瞧着他们是外乡人,人生地不熟的,故意刁难他们,这种杀生的生意,遇见了便是赚了,不做白不做。
街边几个路过的行人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甚至还有人与掌柜的挥手打招呼,全然没有把这些破烂事当回事,掌柜的一边抱怨这些外乡来的客人不懂规矩,一边与那个行人说了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之后又是挥手道别。
掌柜的送走了那人,又是板着一张脸,咧嘴说道:“小兄弟,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咱们小店已经做了三代人,几乎有百年历史,也是口口相传的老店了,一向童叟无欺,明码标价,在这条街巷也是有口皆碑,怎么到了小兄弟口中,便是店大欺客了,小兄弟,这话你若是说不清楚,可别想一走了之。”
掌柜的顺势看了一眼同桌的三人,皆是低头不语,事不关己的样子,再瞧瞧三人打扮,多半是做辛苦活跑生意的,不愿意惹是生非,耗到最后,多半是花钱了事,尤其是出门在外,更是只能息事宁人了。
于是掌柜的更加有恃无恐,一副若是不给钱,便别想走人的样子,不光是饭钱,耽误了这么长时间,误工费也要一并算进去,掌柜的干脆伸出五个手指,晃了晃,“五个大刀钱,一个子都不能少。”
子语有些哭笑不得,这话还没有说上两句呢,怎么又多了一个大刀钱,少年苦着脸问道:“掌柜的,你是不是又算错了,刚才还是四个大刀钱,怎么转眼便成五个了,难道掌柜的手里的钱,还能下子啊。”
掌柜的嗤笑一声,说道:“小兄弟,没必要与我在这里耍贫嘴,咱在这条街上做了一辈子生意,什么样的客人没有见过,比你还会无理取闹的见的多了,咱就这么告诉你,陪你耗在这里,耽误了小店的生意,要你一个大刀钱算轻的了,这是看你年少无知,不懂分寸,教你一个做人的道理,别在这里不识好歹。”
掌柜的努了努下巴,继续说道:“咱丑话说在前头,五个大刀钱是想在的价,再耽搁下去,稍后便是六个,七个,八个,便以为我是在开玩笑,你们不妨与周围打听打听,咱们小店可从来都不吃暗亏。”
子语看着面前的空碗,想不到一碗馄饨都能折腾出这样大的文章,又瞧见身边几位同伴忍着笑,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甚至干脆支着脑袋,赖在摊子上不走了,他无奈的摇摇头。
“掌柜的,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子语想了想,说道:“开门做生意,还是要讲一些诚信的。”
身后那个握着刀的厨子便要上前说理,掌柜的挥挥手,笑道:“小兄弟,现在不讲诚信的怕是你吧?”
子语一脸无辜的说道:“怎么会呢?掌柜的,你仔细想想。”
顿了顿,子语笑呵呵的说道:“掌柜的,之前你可是亲口说过的,‘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这话可是你说的,可不能赖账啊。”
瞧着少年一副“谁赖账谁是小狗的样子”,掌柜的与身边的几位伙计都是逗笑了,掌柜的抹了抹眼角,笑得合不拢嘴,他趾高气扬的说道:“小兄弟,我也不管你是真的不懂,还是装模作样,别以为插科打诨便能蒙混过关,你要记住,这里是铜牙镇,再硬的骨头都能咬碎了,在小镇上犯浑,也不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
说话间,掌柜的瞟了街对面一眼,随口对身后一个伙计说道:“二腿,看着他们,不给钱,一个也别让跑了,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几个乡巴佬,也想在店里兴风作浪,给脸了?”
一个瘸了腿的伙计,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站在摊子前面,手中拎着一根手腕粗细的擀面杖,冲着掌柜的点头说道:“掌柜的,放心好了,谁若是敢逃跑,咱就打断他的腿,剁碎了扔到后院喂猪,保证将那五个大刀钱赚回来,一个子都少不了。”
那伙计平日里在后厨帮厨,店里客人多的时候,也会出来帮着端茶倒水,至于瘸了的那条腿,是与人打架时被硬生生打断的,如今只能拖着地走,不过他倒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就好像是男人身上的伤疤,成了一种荣耀的象征。
伙计撑着擀面杖站在那里,眼中满是不屑,看着桌上子语四人,嘴角微微勾起,俨然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要让这些不懂规矩的乡巴佬好好长长记性。
摊子上又来了一位客人,却是那个细皮嫩肉的和尚,和尚在邻桌坐下来,看了眼子语几人,双手合十,低头示意,然后与迎面而来的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