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贤馆中,长长的走廊上,李怀正随同一名青年前行。
这青年方才已经自我介绍,姓刘,名劝,乃是此间聚贤馆之主的从属吏员,负责接待和记录的工作。
“这边请,我家主上,已经备下酒水,就等着皇甫君子您呢。”
那刘劝一边走着,一边热情说着,并且指着那走廊两侧的壁画说道:“您看着壁画,上面写着许多名号,都是加入咱们聚贤馆的英杰之名,您加入之后,名字也会悬于其上,未来必可光耀门楣……”
李怀眉头微微一皱。
他方才在门前厅堂等候,与司徒允等人说着话,结果这个刘劝突然到来,一番说辞之后,一口咬定自己是过来投奔的,然后便故作亲热的将自己引来此处。
“刘君,你误会了,”李怀维持着表面礼貌,轻轻摇头,“我此来,可不是要来投奔聚贤馆,而是奉师命,前来参加州牧府的春日会的,按着我家老师之言,再过几日,便要举行。”
“是这样,”那刘劝避而不谈,并不在李怀之前的话题上多言,反而是话锋一转,直接说道了那个春日会,“此次春会,不仅有荆襄之地的诸多英杰名士,还有来自五湖四海之人,更有来自北方朝廷的使者,必然格外热闹。”
李怀闻言,眯起眼睛,他如何不知道,对方能说出这些话的背景情况,毫无疑问就是之前的北方大战,那位掌控了朝廷和皇帝的司马烨丞相,为了稳住后方,联络各方,其中对这荆州方面尤其优待,现在更是派出了明镜老师的弟子刘稳过来。
这刘稳可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着一支队伍,要在荆州地界运作一些事情。
“既如此,那在下便自是要期待一番了。”李怀点点头,顺着这话就说下来,也不提先前的所谓“征辟”事了。
那刘劝微微一笑,不复多言,还是在前面领路。
又走了几步之后,两边的景象豁然一变,原本拓印着壁画与姓名的墙壁不见了,变得通透,只是用立柱支撑。
李怀游目四望,视线落到走廊两边,见是两个偌大庭院,其中假山、水池兼而有之,还有凉亭楼阁。
有三三两两的人群分散其中,其中的人或者欢笑,或者高谈阔论,或者口沫横飞的争辩着。
不过,注意到李怀等人之后,其中就有不少人转过头来,有些人指指点点,有些人则低语着什么,很快,众人看向李怀的目光,就夹杂了一些其他味道。
“这些便是现在还在聚贤馆中安居的贤良英杰了,”刘劝又介绍了起来,“皇甫君子可能已经听说了,咱们这聚贤之地,是为州牧简拔人才之所在,好些个英才,都已入州牧幕中,而余下这些并非才能不济,而是其志不同,而我家主上便奏请了州牧,让这些贤才依旧居住于此,他们可以在此吟诗作对,可以为学作文,可以对弈辩论,更可以论道长短!俨然已是一处道德文章圣地的雏形了!”
说到这里,他停下脚步,看着那周围的人群,感叹道:“想来先秦之时,有诸子百家为学,有如稷下学宫之所在,其中往来皆贤者,为天下所敬仰,我等今日再次,焉知未来此处不会成这般模样呢?”
他的语气情真意切,说着说着,又转过头,语气诚恳的对李怀道:“我家主上也知道,如今天下礼崩乐坏,正是乱世前兆,而州牧有保一方安宁之志向,我家主上更是有心为往圣继绝学,此处未来诸贤齐聚,必是一处乐土圣地,只是当下还缺少一些大贤坐镇,君之师长乃天下名士,世所敬仰,若能莅临,实乃我等之幸,更是荆州之幸、百姓之幸!”
说到最后,他居然是深深地给李怀鞠了一躬。
这般动作,立刻就引得周围之人侧目,连原本一些没有将注意力放到此处的人,都不免移目而至,这诸多视线汇聚在李怀身上,免不了言语议论、指指点点。
被众人瞩目的李怀,微微一愣,但旋即就明白了眼前这人到底是什么注意了。
“难怪一来此处,就子虚乌有的说得一通,还说我是来投奔的,现在看来,这人和背后那位主子看重的,根本就不是我这个寒门子,而是我背后的那尊大神,是看重明镜先生啊!不过,此处的主持之人,乃是那位州牧之子,就是知道,这一场局,是这位馆主设计布置的,还是得了上面州牧府的授意……”
他心里想着,就有一点不快。
未料,那刘劝还不知足,居然继续又道:“所以还望皇甫君子,你今日下午,或者明日就能回竹林去,将这些话,传递给明镜先生,看他老人家是否能有示下。”
好嘛,这是觉得我来了,有些失望,恨不得让我回去,换成老师过来?连让我坐着休息一下的话,都不愿意说出?
刚才更是全然无视我之意志,直接就说是来投奔的,为的就是做出铺垫吧?
这是根本视我于无物啊!
居然这般看轻于我!
一念至此,李怀如何还不知道,自己是被轻视了。
这可真是有趣,搞了半天,我只是个送情书的,不是你的意中人啊!哪怕这本来李怀就没打算应许,可他在那大宁朝中,可是千呼万应、众人敬仰,被众星捧月一般,走到哪被夸到哪。
来到此处,他本也做好了心理建设,知道会有落差,只是这等事,哪里是一时心思就能弥补的,到底是有些忍受不住了,现在在听着,就不免难受,这心里也有气了。
于是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