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和西襄图尔王爷之间,确有马匹交易。”寿亲王淡淡道:“丫头,我且问你,北诏兵马,多年来都是由谁负责?”
“兵部。”沈君兮淡淡答道,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印象中那个资质平平,沉默寡言的兵部尚书。
现在的兵部尚书,是从兵部侍郎的位置上,升迁上去的。
原来的兵部尚书,正是沈摄的父亲,如今,他已然故去。
兵部尚书在位多年,兢兢业业,与户部、工部一同处理兵马粮草的事情,倒也是井井有条从无纰漏。
许是太平盛世,兵部的作用也就没那么明显了。
北诏操练兵马的事,沈君兮并不十分清楚,似乎有一半还掌握在沈摄手中,沈摄在沈君兮年幼时就经常去校场巡视,交给父亲,沈君兮也能稍稍放心一些。
“丫头,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兵部尚书,是我的门生。”寿亲王淡淡道,“修儿从西襄图尔王爷那里买来的马匹,都给了兵部尚书,充盈我北诏的军队。”
沈君兮忽然觉得脑中轰然作响,也就是说,北辰修所做的一切,本没有私心。
唯一的私心,就是能让自己好好的活下去。
什么招兵买马,拥兵自重,都是……假的?细细想来,她从未当着他的面问过他一句,就轻易的定了罪,觉得他有谋反的心思。
那么……唐淮给她的那些证据,唐淮的那翻说辞,让她逼问北辰修暗影的兵马藏在哪里,都是假的?
暗影哪有兵马,那都是,北诏的啊。
况且,寿亲王说过,兵部尚书是他的门生,却不是北辰修的人,这一点,其实是有本质区别的。
沈君兮很快想明白,当是兵部尚书觉得寿亲王在王位多年,路子广一些,拜托寿亲王寻找良驹,而北辰修,不过是帮了个忙罢了。
兵部尚书本不是谁的人,他就真的只是个普通的臣子。
唐淮、唐淮,他处心积虑的引导着自己去污蔑北辰修,他到底是什么居心,她和北辰修之间的感情,当真就那么不堪,让人厌恶怀疑吗?必须要将他们拆散,然后不死不休吗?
暗影存在的目的,原来只是这个……
可是……说到底,暗影还是存在的,豫州的势力也是真的。
她到底该相信谁?手握权势的情况下,又有谁能真的做到不忘初心呢?而唐淮遣人去豫州清剿暗影,锦瑟随行,她们就真的能找到所谓的暗影训练兵马的地方?
若要分辨寿亲王所言的真假,还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看此次清剿,暗影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到底有多少,会不会真的像唐淮描述的那样,足以起兵谋反。
不是沈君兮不够信任北辰修,只是……这世间有千万张嘴,三人成众,也能三人成虎,沈君兮不知道该如何去信任。
给她三天时间吧,她会传书给锦瑟,告诉她大致情况,再让她……调查清楚。
见沈君兮半晌没有说话,寿亲王也明白,她需要思考。
毕竟,若是这件事,真的是她想错了,她如此对待北辰修,只怕一时间,也接受不了。
殊不知,沈君兮又有什么接受不了的呢?
北辰修的孩子她都没保住,还能有什么,让她不敢面对呢?
不知道为什么,沈君兮现在心里难受的喘不过气,她想要失态的蹲在地上,揪紧胸前的衣襟,然后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却没有眼泪。
况且,这里是皇宫,前后都有宫人守着,更是寿亲王面前,沈君兮,还是那个北诏尊贵的太后,一言一行,都须得时时刻刻注意着的北诏掌权者。
“王爷,我们且进去吧。”半晌后,沈君兮淡淡开口,率先迈步朝着昭华殿走去。
她已经有三日没来看过北辰修了。
她有些不敢见他,却又有些想他。
北辰修身上的外伤似乎好的差不多了,沈君兮去的时候,他已经可以坐在桌案前了,只是没有沈君兮的吩咐,不会有人进来看他,更不会放他出去,最多只能保证他一日三餐,吃穿用度。
毕竟,他还是戴罪之身,被软禁着。
昭华殿的光线很好,将整个屋子都晒得暖洋洋的,屋子里点着檀香,让人有些许安宁。
一袭白色素衣的男子就那么安静的坐在桌案前,开着窗户,微风轻拂,阳光打在他身上,他微微阖眸,察觉到有了来人,似乎也没什么反应。
直到寿亲王含着几分担忧的呼唤响起:“修儿。”北辰修方才身形微偏,看了过来。
他第一个对上的是沈君兮的眸子,后者有些狼狈的垂眸,不太敢看他。
他这几日,清瘦了许多,面上尽显憔悴。起身时沈君兮只觉他脚步好似都带了些许虚浮,没有原来那般长身玉立气度斐然了。
而这一切,都是她沈君兮造成的。
她忽然又想起了方才在外面寿亲王给自己说的话。
北辰修他自始至终,都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有沈君兮在,寿亲王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北辰修一番嘘寒问暖,沈君兮则微微站的离二人远了些,吩咐宫人,自己和寿亲王一同在昭华殿用膳,让他们下去准备。
而那边,北辰修始终温温笑着,回答了几句寿亲王的话,只说自己一切都好。
寿亲王似是搭上了北辰修的脉搏,然后回神时眸色一凛,问道:“修儿——你的内力呢?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北辰修连着沈君兮都微微一怔,实则寿亲王不知道的又岂止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