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生平怕是第一次伺候人,却也是小心谨慎,将汤匙中的羹肴吹凉些许,才送到沈君兮唇边。
沈君兮就着小皇帝手中银勺将一碗血燕喝完,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咳得撕心裂肺,唇边血迹斑斑。
小皇帝心中一痛,有些笨拙的拿着丝帕替她擦拭。
沈君兮笑容却依旧带着无限温柔,“母后没事的。”
小皇帝鼻头一阵酸涩,心中所想却是自己方才喂了沈君兮食物,沈君兮便咳了血,自己当真是……命中克亲吗?
“都是儿臣的错……”小皇帝低声喃喃,声音中似有无限懊悔。
沈君兮微微撑着自己靠在床边,柔声道:“这与你有什么错,你喂母后吃饭是好心,母后将心中郁结之气咳出来,才会好一些呢。”
小皇帝见她说话好似也有了些许底气,不似方才断断续续的了,好似得到了些许安慰,轻轻嗯了一声。
不论他在外人面前多么暴戾,脾气恶劣,但在沈君兮面前,他自始至终都是她的侄子,她的亲人。
他还是儿时那般乖巧听话的模样。
沈君兮见小皇帝心情好一些了,方才微微宽心。
只是心中的担心依旧没有消散。
小皇帝那么小就没了父皇和母后,心中本就蒙上了一层阴影,如今她病重,好似又将他尘封在心底的痛苦翻了出来。
这些流言蜚语屡禁不止,她还是担心小皇帝因为这些从此郁结于心故步自封。
更何况,还不知道那幕后下毒之人会不会动小皇帝。
想到这里,沈君兮又忆起早朝时周朴的话,明里暗里的指向唐淮,说他就是幕后下毒之人。
沈君兮看了看小皇帝,还是决定将自己装病的事瞒着他。
不是不够信任,只是小皇帝和唐淮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沈君兮怕小皇帝露馅。
可看着小皇帝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沈君兮还是一阵心软,些许愧意浮上心头,她微微探出手,去摸小皇帝的头,就像儿时一样。
小皇帝也乖乖的坐在那里,好像满腹心思。
沈君兮忽然想起,还有一个人,最懂小皇帝心思,而沈君兮也好久没见过他了。
上官钦。
沈君兮看着小皇帝,唇边洋溢着淡淡温暖的笑容,“风儿若是心情不好,不如让你上官叔叔进宫陪陪你?”
沈君兮本以为小皇帝会很开心,谁知他抬眸一本正经道:“母后,上官叔叔是外臣,若非政务进宫,并不合适。”
沈君兮顿了顿,道:“你不想他进来陪你吗?”称呼的改变,已经说明了很多事,小皇帝在无意间疏远了上官钦,而沈君兮却还是不死心的想要问一问。
毕竟,几个月前,上官钦回宫时,小皇帝还是欣喜的。
更何况,上官钦便是沈君兮替小皇帝找的肱股之臣,是除了唐淮之外的朝中高官,一心替小皇帝着想的人。
为何,小皇帝此时会对上官钦如此疏远呢。
“母后。”小皇帝叹了口气,好似有些郁闷,“儿臣已经长大了,早过了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的年纪,在儿臣眼中,上官钦,只是信任丞相,而已。”
“母后不也经常教导儿臣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懂得制衡之道,不过分宠信臣子吗?”
小皇帝说的句句在理,沈君兮竟一时有些无法反驳。
看他如今的样子,最初那个依赖着上官钦,亲切地喊他叔叔的孩子,好似已不复存在。而这些改变,到底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唐淮吗?
沈君兮微微蹙眉,没有勉强他。
而小皇帝看了看天色,起身道:“时辰不早了,儿臣去处理政务,母后也该注意休息才是。”
沈君兮微微颔首,阖眸并未说话。
小皇帝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沈君兮再次睁眼时眸中已然满是冷冽。
唐淮到底在做什么?为何小皇帝如今信任的,好似只有他一个人了?难道真的是像外界传闻的那般,他是在拿捏小皇帝,眼中看着的其实是那帝位?
细思无果,只是一个计划渐渐在沈君兮心底成型。
她从不是任人拿捏的弱女子。若是唐淮真的做了什么不利于小皇帝的事情,她绝不会手软。
天色渐暗,沈君兮依旧躺在凤栖宫主殿上,让舒月将自己虚弱的消息继续传出去。
而昭华殿,北辰修坐在铜镜前,将自己身上的白布一点点拆了下来。
其实早在上次与沈君兮一起之时,他身上的皮外伤就已经结痂了,只是舒月不太放心,又给他撒了些祛疤的药,说是沈君兮的吩咐。北辰修也就没有拒绝。
镜中倒影出来的伤口还有些狰狞,边缘结的痂掉落了些许,露出浅色的皮肤。
待到北辰修将白布摘完,微微活动了一下,确定没什么问题了,方才从柜中取了一袭夜行衣,套在身上。
上官钦做了丞相之后,唐淮便把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上官钦身上,再加上北辰修身边还有沈君兮相护,唐淮知道自己占不到便宜,反倒会激怒沈君兮,便一直没有管他。
而沈君兮心系小皇帝,只要确定北辰修还在昭华殿,且平安无事,就够了。
这反倒给了北辰修和自己势力接触的机会。
而他此时更衣,不过是因为到底是不太放心沈君兮。
沈君兮这几日病重,若只是风寒也就罢了,舒月的说辞也一直很完美,直到他听到沈君兮中毒的传言,想起她身边那个唐淮,便开始心绪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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