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尚羽忽然就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好似自己面前的少年并非凡尘中人,那一双眼睛虽然璀璨,却没有任何一个正常的年轻人该有的感情。
没有身为紫竹老人座下高徒,又被东楚太子当成座上宾的倨傲,也没有完胜他之后的兴奋和对他的轻蔑。
那双眸子没有任何感情,无欲无求,仿佛藏了整个寒潭的冰雪。
面对如此恬淡而宠辱不惊的少年,夜尚羽第一次的,产生了自卑的感觉。
但他是谁呢,是东楚夜家的少主,在东楚比不受宠的皇子地位还要稍高一些。
这个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凭什么比他强。
错觉,都是错觉。
夜尚羽微微咬牙,接下来的两局,他一定会扳回来。
什么紫竹老人的高徒,也未必就真的会比他强了。
而在二人身侧,苏家家主和南宫无言交流过眼神,微微勾唇,扬声道:“君不知胜。”
宁国公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冰凝,却很快笑开,摸着下巴笑眯眯道:“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东楚皇眸色更加明亮,而南宫无言则是一副早已料到一切的模样,高深莫测。
沈君兮起身作了一揖,对着苏家家主和东楚皇分别行礼道谢,便回到了南宫无言身侧。夜尚羽亦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等待着下一场策论的开始。
笔墨纸砚纷纷搬上台,苏家家主在和东楚皇商量策论的题目,南宫无言低声问沈君兮,声音中带着些许笑意,“你今日,感觉如何?”
沈君兮微微叹了口气,道:“还望太子下次有什么想法,提前和我说一声。”
南宫无言唇边笑意难掩,“本宫见你应对的甚是恰当。”
“百密一疏,太子该稳妥一些。”沈君兮声色淡淡,南宫无言摸了摸鼻子,笑而不语。
东楚皇很快定下了策论的题目,这题目倒是让沈君兮略微有些发难。
是针对水患解决问题和海难的。
原本沈君兮在北诏治理过水患,但是东楚不同。北诏属于内陆,水患只能是江河,规模较小,容易控制,但东楚不是。
东楚沿海,除了皇城占尽了避风港的位置,其他地方经常出现海啸、飓风,毁坏渔村,死伤过万。
所谓治水,说的是堵不如疏的内陆,而不是海患。
东楚的海患一直都很严重,若是能轻易解决,也不至于建国几百余年了还将这件事提上台面。
沈君兮说到底不是本地人,她只能靠自己去想。
只是策论题目中还提到了一个问题,叫做海难。沈君兮对于这个名词甚少听到过,却也知道一二,说的是海上的劫匪问题,打劫渔船,甚至是买卖人口,对百姓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这点,沈君兮心中倒是有些想法。
早有东楚宫女上去替二人磨好墨汁,沈君兮撩起衣摆坐下,拿起精致狼毫,却陷入了沉思,并未提笔就动。
而就坐在自己对面不远处的夜尚羽,已经开始动笔了。
对于他们这种世家子弟,自幼都会和当朝皇子一同读书习字,又是土生土长的东楚人,这些策论于他而言自是不在话下,或者说,从小到大,他们不知道写过多少诸如此类的东西。
沈君兮知道自己不能再浪费时间,黛眉微蹙,动了动手腕,尽量将自己的字写得更加大气。
她原先在闺中之时便写得一手好字,只是簪花小楷过于秀气,做了北诏太后之后她有练过行楷,如今也算是小有所成。
泼墨成书,若行云流水般的提笔,书写的倒是十分流畅,颇有大家之风。
然众人很快发现,虽然沈君兮提笔要早,但是却比夜尚羽率先写完,然后坐在那里等了一会儿,直到夜尚羽放下墨笔,方才起身,主动道:“草民并非自幼长在东楚皇城,对于海难了解不深,仅有些许拙见还望陛下和各位大人海涵。”
“这一场,草民便认输了。”沈君兮躬身间气度天成,声音清朗,不卑不亢,虽然是认输,可偏生就是瑕不掩瑜,让人心生喜欢。
实事求是,不去争强好胜,何尝不是一种为人处世的方式。
东楚皇心底,对这个年轻人,又有了一番肯定,连着苏家家主的眼神也善意了许多。
有沈君兮提前这一茬在这里,就算夜尚羽的策论写的再好,完全碾压了沈君兮,也出不了多少风头了。
夜尚羽微微垂眸,却并未向之前一般愤怒不平,只是陷入了沉思。
如果这个时候站在君不知那里的人是他,不了解东楚的基本情况,他会不会为了自己的颜面写一些浮于表面的辞藻,试图挽回,让自己不会输的那么难看。
答案显然是肯定的,但君不知现在用的这种方式,俨然更能引起他人的尊敬。
夜尚羽没有说话,苏家家主已然派人收起了两人的策论,交给东楚皇。
东楚皇手中拿着两人的策论,研究了半晌,又派人拿下去传阅,俨然一副很高兴的样子,“若是君公子在我东楚多留几年,必然是我东楚百姓之幸。”
南宫无言在一旁看着,竟忽然也有些好奇,沈君兮到底写了什么。
最好奇的俨然是夜尚羽,东楚皇如今的这番赞誉不似作假,难道说君不知真的写了什么能让一国帝王倍感欣喜的东西?
沈君兮依旧淡淡的站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宠辱不惊,只淡淡回了东楚皇一句,“陛下谬赞了。”
很快,夜尚羽就知道了为什么。
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