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漪见她醒了,体贴地为她幻化出一只水盏,其中盛着的是晶莹剔透的蓝色液体。
“这是?”时映雪觉得头疼得厉害,晃了晃头才觉得不那么眩晕。
“这是水灵气的精粹,你们修士叫它什么来着......水珀?好像是很厉害的东西,可惜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用,权当平常解渴用的。”涟漪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递到时映雪面前。
时映雪有些不可置信地接过了水盏,她记得她的丹田之中的那一点儿水灵气精粹还不如这一杯的一半多,涟漪却能把这个化为平常解渴的水?
“啊啊,是我傻了,你喝不得这个,你现在还太弱了,喝这个会爆体而亡的。”涟漪颇为懊恼地敲了敲头,水袖一挥,时映雪手中的水盏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杯普通的凉水。
时映雪感激地点了点头,也没有问涟漪为什么有这样的能力,只是小口小口地抿着手中的水。
而涟漪就在她对面,目光颇为好奇地看着时映雪。
“我原本挑中你,是因为你有偃魂空间,但是我现在总觉得,你身上有些我认得的气息......”此时她一双霜似的眼瞳之中漾满了好奇。
时映雪干脆将脖颈上那玉佩摘了下来,递给了涟漪。
忽然涟漪的神色便凛然了起来,就算平常她的肌肤洁白莹润,可时映雪还是看出她的脸色一白。
“怎么了?”
“不,不,没什么。”涟漪垂下了眼,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自己的指甲,忽然就把话题岔开了去,“你父母长辈呢?”
“他们都去世了。”提起不知如今身在何处的父母双亲,时映雪心中还是一痛。
涟漪低低地说了些什么,不过时映雪并没有听清楚。
喝了水,时映雪才觉得身上流逝的力气一点一点回来了,她从大荷叶上站了起来,打量着四周,才发现这一片大荷叶不过是涟漪的法宝,二人正低低地飘在藏锋谷上空。
“你准备去哪里呢?”时映雪没接话,涟漪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才注意到在藏锋谷广场上忙忙碌碌的一群人——这些人有冲霄轩的,也有定南宗的,零零总总不知道有几十个,正在藏锋谷的一片废土上翻找着,大有不把藏锋谷翻过来就誓不罢休的劲头。
隐隐约约还有人说话的声音传来。
“真是可惜了,藏锋谷百年历史,竟然到这一代落了个满门尽灭!”
“就你废话多,平常骂他们的时候还不是你最起劲,这时候装什么叹息了!”
“你俩吵什么呢,藏锋谷的宝物也不知道有没有留下,这火烧的也真干净!”
“你要是当时看见藏锋谷起火的时候就带着咱们过来,说不定灭了火,也不至于连宝物都烧了个精光。”
“呵呵,我要是那个时候就来了,谁知道他们的人还在不在,那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么!”
时映雪只是目光冷淡地看着他们,不见十分生气,也不见过分悲哀。
“可要我将他们都杀了?一群连咱们的存在都发现不了的蝼蚁,还不在我的眼里。”涟漪觉得心里隐隐有气,又觉得面前的女孩在一夕之间就不再是之前的样子了,宗门倾颓与接连失去亲近之人使她的心性急速地成长着,现在看起来也不像是一个八岁的女孩,而是十几岁的成熟少女了。
时映雪摇了摇头,失了血色的红唇冷漠地勾动着:“不用了。他们这辈子也不过如此蝇营狗苟,轮回又轮回罢了。我师傅曾说过,‘眼见他起朱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今日的藏锋谷难免就是他们的将来,他们却不觉得心中哀戚,却在此坐地分赃,瓜分宝物,以后也不过如此罢了。”
她收回了眼神,只是坐回了自己刚才的位置,抱着自己的膝盖,从储物戒之中取出小镜子和梳子等物,将自己散乱的头发梳好,又将百里健留给她的最后两朵珠花簪好。
涟漪觉得她说的有理,也不想管这些胸无大志之人了,便也只是坐回了原本的地方,静静地看着时映雪梳理头发。
她的眼睛乌黑莹润,就像她曾经见过的那些明亮的黑色蚌珠一样,可惜当年大泽之下的东宫早已焚毁,涟漪收集了数千年的宝物早就不知道失落到哪里去了。
时映雪当然知道涟漪在看她,可是她心中何尝不是思绪纷纷。
藏锋谷早有预兆却又如此突然地倾颓了,时映雪心中有些茫然——天地之大,她应该去哪儿,何处又是她的容身之地?师傅死了,师叔死了,再造术如此困难,她真的能做到吗?
娘亲的话渐渐地浮现在耳边,时映雪才猛得一惊。
这条路并不像她想的那样简单,可能现在才刚刚开始,以后遇到的打击与困难,比这还要大上千倍百倍。
可是娘亲说,时家祖训,一法道,二法天,三法长生,时家儿女面对天命不可惧怕逃避,而要逆天而行。
师傅百里健也说,人的心,人的信仰与信念才是永世不灭的。
难道自己在藏锋谷这些年,被人喊着映雪映雪,就忘了自己是时家的女儿,自己叫时映雪了吗?
难道藏锋谷一倾颓,她就忘记了师傅的谆谆教导,要主动忘了自己的心,泯灭了自己的信仰与信念了吗?
自己坐在这里茫然无措,坐在这里自怨自艾怀疑自己,就能将师傅师叔救回来吗?
所有的事情没有尝试过,就永远不知道结果会是什么,只有试过了,才有答案。
她自己责问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