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边站满了人,都是梁姓和郝姓的,孩子们都去上学了,没下田的人都聚到这边来看热闹。
烧过纸,和奶奶打过招呼,梁春耕站在一边听郝天沐吩咐,郝天沐找他就是来做个见证,人家是村长,回乡办事当然要知会一声。
郝梁湾就没几户人家,老人也走得差不多了,梁春耕的老娘刚从菜园里摘了菜回来,听说罗老大人回了,连忙放下菜就赶过来。拉着罗尚英的手说长说短,无非就是夸老人家年轻的时候怎么本事,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不容易,现在又如何有福气,享着儿孙的福,一时之间热闹得不亦乐乎。
洪一在一边提水和水泥,郝传儒在帮忙。田小燕、郭丹凤还有梁春耕的媳妇陈竹影都站在两位老人身边一脸的笑。
太阳一出来,驱散了寒气,天蓝蓝云白白,美好的新一天开始了。
在大家的目光里,郝传儒给洪一打下手,很快用大理石将坟围了个很大的地盘,面前两个狮子镇守,下面刻着:山明子孙贤,水秀丁财旺。墓碑上铭刻着郝之轩三个金色大字,右边罗尚英的名字也刻好了,但用黑色的胶布贴着。
罗老大人对这一点很满意,虽然不说出来,但谁都知道,最终她也会归于这片土地,虽然不识字,但聪明的她知道,丈夫旁边被捂住的地方,肯定是自己的名字和生辰,那是她至高无上无可争辩的位置。看到丈夫名字下面开枝散叶散出那么多来,都挤住了,禁不住咧嘴笑了,他们的子孙都延续到第四代了,第四代还全是男丁,居然有四个,赵铭桃家三个,赵铭西家一个。
“之轩啦,你喜欢黑色,天沐给你做的墓地也是黑色的,名字是金色的,过去皇帝用的颜色,知道吧?天荷嫁给了山茶海的友廉,生了三个儿子两个闺女,大儿子赵铭西生了个儿子,大女儿赵铭桃会生,生了三个儿子;天沐娶了卫家湾的稻香,生了一个儿子三个闺女。他们一个个长得又好,对我又孝顺,特别是今天站在你坟前的郝星啊,天天想着法子给我弄好吃的好喝的,还找人陪着我说话,看看我的耳朵上,脖子上,手上,全都是你大孙女给我买的金银首饰,我这一走起路来,浑身叮铃当啷的,比过去的地主婆还阔气。可惜你走得早,要是你能享受到这一切该多好?现在也好,看看,给你修这么好的墓地,这方圆几十里没人的坟比你的好,你也长脸了,今天给你带了很多纸钱,都烧给你,想吃什么就去买什么吃,想穿什么就去买什么穿,不要舍不得,天沐和郝星以后会经常给你烧纸钱的。”
没人见过这么气派的墓地,活人都活不利索呢,那有钱去顾及亡人?所有人都被这大理石的坟墓折服了。郝天沐摆上香烛,点燃,从车里搬出一盒盒的纸,放在坟前烧。一道灰烟向空中延伸,大家伸着脖子看,梁春耕眯缝着眼,看着天空中烟消失的地方,道:“郝叔在收钱了。”
烧完纸,洪一带着郝传儒搬出九棵修长的松树,在离坟墓五米的地方栽种了一圈。然后将爆竹搬出来,放在地上点燃,欣赏着它们粉身碎骨爆炸出来的声响,闻着硝烟的香气,完成了这一仪式。
郝星将奶奶和梁奶奶扶上车,冲梁队长道:“我先把车开到我家的老地基去等大家,我爸有事要麻烦您呢。”
“去老地基?”郝爱国和郝爱民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收回目光的时候,难掩内心的兴奋,他们不要的老地基是要卖钱了吗?
两人毕竟是亲兄弟,吵吵闹闹打打的,但一奶同胞还是心意相通,是的,最后他们两兄弟两妯娌还是达成了一致意见,将价格定得和朵岭的土地价格一样高,他们决定不谈价,对方谈价,他们兄弟就不吭声,他答应不答应都得答应。
无声的抗议是最有力的。
人情是人情,生意是生意,亲兄弟明算账。人可以吃亏,钱不能吃亏。
郝天沐你胳膊肘往外面拐,有钱了就使劲帮媳妇娘家的晚辈,带着他们在朵岭做了一排房子,就没见你把郝家的谁带出去。你不仁,也别怪我们不义了。这是郝爱国肚子里的怨气,至于郝爱民在为自己被安排进子房粮食的儿子因为犯经济错误被开除,而对郝天沐心怀怨恨。孩子不懂事,你就不能再帮他一把。他一点都没想过自家儿子不争气,在财务上班,居然见钱眼开,这是最令人不能容忍的。
做侄儿的行为,抹黑了做叔叔的脸。你当家长的没有自觉性,不去管好儿子,反而想到责怪帮忙的人。是当叔叔的教育你儿子中饱私囊的吗?郝天沐觉得自己的一世英名都让这个侄儿给毁了,关键是一家人还不反省。人品名声是千金难买的东西,你转眼就弄丢了,以后谁还敢信任你?
郝天沐有些气结,真想离这些短见者远一些。
几乎一个村子里的人都浩浩荡荡地跟着郝天沐来到了他的老屋地基。这排房子早就废弃,但门口有一个不知道长了多少年的枣树,所以郝星能循着枣树找到老房子的地基。
郝天沐有两块地基,一块是曾经的土房子,另一块就是被他拆了房梁和瓦的老房子,这两个房子之间有六户人家,其中两户是郝爱国和郝爱民的,还有四户,是一家宋姓四兄弟的,这四家人离开了这个小村,不知道搬到了什么地方,失去了联系,房子就那么放着,任由风雨剥蚀。
“多好的一颗枣子树哦,你们搬走了这么多年,这颗树每年到了春天还长一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