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康之无论如何想不到,郝书记是个如此雷厉风行的人,下午和他确认了问题的严重性,晚上,郝书记就到家属楼找他,让他早晨带着相关资料,一起去把事情弄清楚。
当天晚上唐康之一夜无眠,在床上辗转反侧,脑细胞处于极度兴奋状态,将所有有问题的事情全都梳理了一遍,生怕忘了,开了十一次灯,起床来记载信息,白纸黑字的,早晨一件一件对着拿,才不会掉。
作为座的财务人员,他是有强迫症的,极其严谨,严谨得不仅在账目上不差一分一厘,在生活上也条理清晰,家里总是打扫得看不见一丁点灰尘,别提什么异物了。
丁婷婷埋怨了好几次,都没阻挡住这家伙的狂躁,没办法用枕巾捂住眼遮住光,才继续沉沉睡去。
第二天,四点多一点他就起床了,虽然和郝书记约定的时间是八点,但他睡不着,心中有事啊。起来洗漱之后给自己弄东西吃了,将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然后洗手去换衣服,穿得西装笔挺的,把头发梳成了后背式,对着镜子照了又照,确定一切妥帖了,才拿着记事本出门,虽然那时候才刚刚五点,天才蒙蒙亮。
走出来的时候,刚刚能看见路,已经有勤快的老人在院子里的荒地里忙碌了。守办公楼的看门人刚刚起床,听见他的呼唤,来开了门,说话的时候,呼吸成雾。
“唐康之,这么早?”
唐康之历来高冷,照例没理会人家,闷声不吭地上楼翻出了所有的票据,装进了公文包,临走的时候怕落了什么,又从黑包包里拿出票据,小心翼翼地摊在桌子上,再拿出笔记本一项一项地核对,再次确认不差之后,才放进包包,夹在胳膊下,关门的时候,还特意站在门口将所有的思路又理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才犹犹豫豫地关好门下楼。
本来郝书记说八点到办公楼门口接他,他连忙说在朵岭超市门口见面,太害怕见到金站长了,一看见他就腿子抖,这个站长要钱的频率太高了,第六感没错的话,这两天,他又会拿着报销凭证来找自己。所以能躲一天,他坚决不躲半天。办公楼是个很危险的地方,万一人家勤快八点到了呢?被人家拎到办公室去继续接受迫害?
拒绝是个技术活呀,特别是对顶头上司,他的技术还不过关。
表面看这是工作,实质上是犯罪呀,我看见你犯罪,我身心受到伤害了啊,你还给我封口费,坐实了同流合污,这才是最可怕的。
对了,封口费,我怎么没拿封口费?唐康之走到半路才想起来那个饱满的信封没拿。是回去拿,还是不回去拿?
站在路口前走两步,后退两步,最后下定决心不回去拿了,反正放在抽屉里锁着呢,明天拿也行。明天拿郝书记会不会怪我?不,他不会怪的,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是忘了,而且我已经告诉他封口费的事情了,我是诚实的。
我坦白了,坦白从宽……牢底坐穿……
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手里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监狱里的生活是多么痛苦呀,一步一个窝心头……
不,不会的,我没犯罪,犯罪的是金重山,我会没事的,我配合郝书记的调查,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一路上脑子非常凌乱,但下定决心之后,脚步很快,到朵岭超市门口的时候居然才六点,还有两个小时,超市的门开得够早的,里面已经灯火通明,不过还没迎客。路边炸面窝的已经开火了,唐康之的肚子饿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昨晚就没吃饭,肚子早就饿了,但内心的包袱不卸掉,山珍海味都没胃口。
站在路边四处张望,看到妹子家的门开了,老娘站在门口梳头,他看了看表还早,小跑过去,喊了声妈。
唐奶奶看到他的时候一脸惊诧,接着恢复目无表情,冷如铁地道:“你还记得有个妈?合着你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你是吃国家粮的公家人,我一个农村妇女,哪配做你的妈?怕不是认错人了吧?”
“我等郝书记,和他一起出去办事。约好的八点,我来早了,路边站着太冷了,进去避下寒。”唐康之知道郝星挺照顾他妹妹,提起郝书记,估计母女俩不会给脸色看。
以前家里就这个儿子混得好一点,可押土地当了工人,眼界就高了,每天从门口经过都没说进去看看亲妈和亲妹子,还不是怕麻烦?生怕亲妈哭穷,生怕亲妹子黏上了他。
看吧,你们一个个翅膀硬了,有本事了,就怕了我们了。我们一老一小活得硬气,不靠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日子照样过得有滋有味。
唐婆婆对几个儿子失望透顶,乌鸦尚且知道返哺之恩,你们一个个的大男人,翅膀硬了全飞了,连回头看我们母女一眼都像扛上了千斤的重担。一个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鹏举,早餐咱吃排骨汤下面,你辛苦一下做咱三个人的。”唐婆婆这是在变相向儿子示威,怎么的吧?不靠你们,我们娘俩也能吃香的喝辣的,让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混账瞧瞧。有好吃的,我们自己吃,没有你的份。
张鹏举冲唐婆婆笑笑,放下唐娇之,往厨房去了。唐娇之在后面喊到:“鹏举,煮四个人的,给我七哥打三个鸡蛋。”
唐康之连连摆手道:“别做我的,我马上就走,和郝书记约好的,八点就走。”
“娇之,过得还不错吧?听说你也开始做房子了?”
唐娇之并不理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