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发问,杨彪不敢有所保留,此时三人都转过头来看着他。
“就算我等拿下许昌,可是曹贼不除,祸患依在,待到此贼反应过来,引天下兵马纷拥杀来,到那时,我们又该如何应对!”天下之权柄,汇集于曹氏,恐怕光杀曹操一人尚且不够,需要效妨董卓之祸,灭其全族,让此类祸根永世不得翻身。
“陛下与我等此来,正是要与太尉商议此事!”挖好的坑,就等对方来跳,荀或呵呵笑起来。
许昌闭门之后,身处郊区的杨彪几乎什么都做不了,今天皇帝能够亲自驾临,自然是要有用他的地方,这一点杨彪早就该想到。
“为兴汉室,臣愿甘脑涂地在所不惜!”见皇帝向自己投来信任的目光,杨家老爷受宠若惊,没想到身为平民之身,还能参与帝国惊天巨变之事,这辈子也算没白活。
“杨卿之忠心,感惊日月,联深表欣慰,杨公子死于曹贼之手,待我中兴之时,一定为他昭雪平冤!”皇帝湿润着眼眶,亲自扶他起身,这样的忠臣,只怕扶一次少一次。
两人舒发完情感,言归正传,都等着荀或公布具体计划。
“不管许昌城拿得下拿不下,只要曹贼听到风声,定然会快马赶赴许都,到时候...”荀彧抬手做出斩首的姿势,干净利落,不像是文臣所为。
“我明白了...”杨彪望着空洞洞的屋顶,若有所思,看来这次是要动真格的了。
不过想来也是件好事,自从他亲眼看见杨修的尸体从丞相府抬出来的那一刻起,作梦都想活剐了奸贼,杨家为朝廷抛头颅洒热血,唯一血脉却被莫须有的罪名杀害,换成谁都觉得冤屈。
此番能获得手刃仇人的机会,无疑是皇帝陛下对杨家最大的恩赐,他应该感激涕怜。
只是想想将要留下孤苦的妻子和无人照顾的孙子,未免有些不舍。
“南门是入城捷径,曹贼另然不会想到我们会在城外设伏,人不在多,但下手一定要快要狠!”苟彧并未察觉到杨彪此刻的心思,还以为他正在全神惯注听着。
“请荀令君放心,我圈养的全是死士,他们大多是独身,没有后顾之忧!”
“嗯,还是杨爱卿想得周到,不过他们死后,联会为其修坟造墓,以国寸相待,能完成任务者,封爵列候,不在话下!”死士无所惧,也只有视死如归的勇气还能直面魔鬼般的奸雄,皇帝对此很是赞赏。
“请陛下放心,臣当尽心歇力办成此事!”天子如此厚德,这下杨彪可以在属下面前有所交待,不仅生前事,还有死后名。
诸事吩咐完毕,临别之前,四人将掌心合归一处,大事成与不成就在今朝。
“城内起事,吉日就定在甲子日,周而复始,新旧更替,铲除奸逆,重振朝纲!”荀彧最后补充一句,这里才是最为重要的,但是与杨彪无关,他只需监视城外便可。
杨彪亲自将他们送至院外,望着远去的车影,他站在原地久久未能平静。
但凡天下发生的大事,都会有冒失之人,有成功者,也有失败者,不管身份如何,无论成败,只要能掀起波澜,历史都会奉上豪迈的一笔,这,也许就是人生的意义。
杨彪仰望星空,他仿佛看见了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德祖,两人就这么隔空互望着,默默无声。
马车在石板路上颠簸,从北城门穿行而过,伏完便撒身返回自己的岗位,皇帝将车驾停在北大街的路口。
“陛下,深夜寒冷,回去记得加衣!”荀彧正准备举步回家,被一阵冷风打醒,这才回过头来向皇帝告别。
“爱卿也早点休息!”刘协点点头,这几日两人精心谋划,站在地图边一讨论就没日没夜,所有事项布置完毕,是因该喘口气好好休息一下。
“去北宫门!”目送忠臣的背影消失在大街拐角处,皇帝轻轻一叹,北宫门卫段煨命令禁军悄声打开宫门,帘门掀开处,两人目光相询,像是在向彼此问好,此举并不被士卒们查觉,见宫中守卫巡察依旧,皇帝这才放了心。
车马送至未央宫门外,等皇帝登上三步阶,便滚动着铁轮驶向御马房。
车停稳当,马夫两臂自然张开,打出长长哈欠,又从怀里掏出私藏的小酒瓶猛的灌一口,将就着下车走人,随着营房最后一点烛光熄灭,整个皇宫大内寂静无声。
御马营房内鼾声四起之时,从黑暗中窜出身影,那人不慌不忙地走近卸下马背的车体,挨个检查起来,主要探纠的是车底与车轮,是否有湿水入泥的痕迹,通过这些痕迹的土色深浅,便能判断它的来络去脉,显然这个人是常年与车马打交道的行家。
等那人站直身体之后,月光倾泻在裸露着笑容的脸上,没想到这天大的机密,竟然落在小小待中头上。
春风吹满城,离甲子日不过三日光景,可是许昌城的大街上显得越来越冷清,往日繁华的街市见不到几个路人,而且都是行色匆匆,若不是必不得已,估计大家都趴在暧和的被窝里,没人肯出来。
百姓虽不怎么出门,前方闹瘟疫的传闻却走遍大街小巷,许昌城各阶官员早有耳闻,不仅民间,就连近日前后方来往的家信中,许多前方军官都在文字中流露出对疫情的恐慌,各级府衙层层上报,只怕连深居宫里的皇帝,对此事知之甚多。
丞相不在,诸事皆由相府与尚书台商议处置,此事影响到都城安定,司马懿经过反复思虑,不得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