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祖第一时间竟忘了去做防备,而是盯着眼前——脏兮兮的胳膊上布满了青一块紫一块的创口,与尸斑形成了令人惊心的斑驳,她的肩膀高低不一,显然是关节处经历过脱臼却没能掰回去的特征……
“兰铃——!”
一声如春细雨的润柔嗓音响起,堪比过最好的定身咒,小丫头攥住尖锥棺钉的小手就这样无措地悬停在半空,她木讷而机械的转过头去,祠堂前厅槅门前,正站着那位如他嗓音一样温润如玉的少年。
“初……五……哥……”那本发不出任何有意义音节的喉,竟生拉硬扯挤拼凑出了完整的称谓。
少年放下背后的宸儿,不予置信地奔向小丫头,他那双桃花眸憨瞠着,仿佛眼前的一切只是徒有其表的幻觉,他越是心中疑虑眼睛就瞪得越大,直到眼眶再也承载不了孕育出的酸涩,眼梢流淌出滚滚热浪;被打量的“人”却如同被风干石化了一样杵在原地一动不动,连握住棺钉的手都不知如何放下,她能感受到前者炙热的视线,却不敢抬起头来。
“果真是你……你还活着……”尾音带着氤氲的湿度,初五哆哆嗦嗦小心翼翼,生怕眼前又是一场一吹即散的幻象,这一年来他的不确信终于在这一刻定案。
“她死了,就在刚刚。”红坟本不想做破坏团圆的恶人,她跃过兰铃,顺势夺走了其手中的棺钉,她不由分说将少年推攘到安全距离之外,见状,兰铃口中再次支支吾吾嗫嚅起不成词的音调来。
初五被眼前堆砌的惊人讯息壅塞,脑袋一时难做反应,他半怔着看了看红坟又看了看兰铃,不解:“可……可她……”
万怨之祖叹息道:“成怨的灵识强制缚身自己的ròu_tǐ罢了……”缚身后形同活死人。
少年倒吸一口冷气,浑身血液凝固一般愣在原地半晌不得动弹,后他反应过来紧盯红坟问道:“什么叫做刚刚……”
“具体状况尚未明晓,但她的死亡时间不会超过四个时辰。”红坟摇摇头:“我也想知道,这一年来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既然小丫头看到初五会立即乖静下来,倒不如……
少年正咀嚼红坟话中的意思,便见前者不知从哪里寻来一块板砖,围绕着自己画圈圈,“你作甚?”他随着她的移动转过身问道。
前者不假思索脱口道:“祭祀啊。”姑奶奶我没黄符了,唯一的看家本领就是上古各类祭祀法子,你小子就凑合着用吧。
祭祀需得贡品亦作献祭,少年惑问:“如何?”
“用你,祭她。”画完阵法的搓了搓手中的尘垢,理所当然地指了指初五,又指向兰铃。
空气一时缄默如冰,徒留穷奇不遗余力煽动残翼,造成的狂风吹得祠堂大门吱呀作响,红坟吸了吸鼻子,看着少年一点一点失去的血色的脸颊大笑:“瞧给你吓的,放心,死不了人的,不过就是带你一起去兰铃的灵识中走一圈罢了。”说罢红坟咬破自己的手指,按在了阵眼处的同时叮嘱少年:“小心晕眩,若出现呕吐等症状,概不负责。”
伴随着红坟声落,初五只感身体一阵晃荡,如是马车行至崎岖的石子路上般颠簸,而后脚下猝然悬空而立,又猛地急速下降,天旋地转之间胃部传来不适的反胃感,他忙不迭捂住嘴,干呕了两声。
待少年终于从极度的恶心感中缓缓走出,正对上红坟那张笑得很欠扁的脸,她在嘲笑他的状况百出,双手交握在后,一点也不吝啬明眸皓齿,肆意的眉眼弧度,咧开的嘴角,表情热烈地像是向阳而开的喇叭花,她的身上总缺少些女子的柔婉和该有的矜持。
可却就是这样嬉皮笑脸的神情,竟神乎其技地让他霎时停滞了呼吸。
整理好莫名的情绪,少年打量身处的环境,环视一周,“这里是……葛枣村……”熟悉的石砌矮屋,熟悉的晾架渔网,只是比印象中要残破的多也颓败的多,各类野草挤满了石缝间,草棚顶,甚至是搁浅的小破船上……一片荒芜,并无半点人为居住的痕迹。
“确切的说,应该是那场屠戮之后的葛枣村……”红坟眼中进了沙子,她揉了揉。
少年一怔,恻然问:“你……知道葛枣村的事?”
红坟表情黯然下来,捡起地面上的碎石扔向波光粼粼的陌湖,“岂止是知道啊……身临其境得如同我自己的记忆一样历历在目……”
初五双拳虚握,肩头不自禁微微颤抖,他撇过视线扯开话题:“你为何带我来这里……”
“这里是兰铃灵识世界中的一部分,是她的防线,没有你,我根本进不来……”一只尚未被渡化的怨是看不到她的灵识世界的,除非她自己乐意给你观摩。但倘若有心愿未了的事物或人物出现,倒能用其作为契机偷偷跟着进入怨的灵识,此刻成功进入兰铃的灵识,说明初五于她来说十分的重要。
“……这是,兰铃的意识……”少年轻轻抬手,微风中的飘絮落入掌心,他将飘絮扣在掌心,眉目舒朗,说不出的温柔,而后他环顾四周:“是阳光明媚的春天……”真是符合极了小丫头蓬勃向上的劲头。
“嘘,有人来了。”红坟赶忙拉着少年躲进了阴影处。
陌湖风吹日晒年久失修的破旧栈坪旁高耸着随风摇曳的芦苇,一阵窸窸窣窣后,从中费劲巴拉钻出个泥人来,她两手握着茭白,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