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甸甸的银子到手,妇人眼角的狐狭缝隙里投射出毫无温度余光打量了一眼自己刚刚卖出去的人儿,黄鹂有些不舍地看着她与小贩远去的背影,“她……她们……”她连忙想要跟上去,却被后面几个高壮的护院拦住,一位花枝招展的女人上前道:“她们把你卖给我了,不多不少,一百两。”
“卖……卖……一百两……”黄鹂歪了歪脑门,满脸疑惑。
“可惜了~”女人拍了拍黄鹂的脸,摇摇头:“这么漂亮脸蛋子,却是个傻子……”
黄鹂被安排在最边角的屋子,一位小婢照料着,小婢见她智力有问题经常对她冷言冷语,有时候还会呵斥她的愚笨,被卖进青楼尚有姿色的女子都会被老鸨安排学习一些技艺,虽然黄鹂智力如是孩童,琴棋书画却非常有天赋,旁人三年五载才能学会,她只几天便能靡音绕梁,一手妙笔丹青更是看得老鸨连连拍手叫绝,她心下狂喜,这姑娘哪怕一千两也值啊!
罗宁衙门的灯烛连续亮了好几日,要按照以往这太守大人的作息,应是起的比黔首晚,睡得比黔首早,如今不是他变了性,而是这上头派遣下来的京兆府尹大人挑灯彻查罗宁城各家各户人口走失的状况以及各大青楼人员的增幅情况,几名衙差有的杵在大堂前昏昏欲睡,有的趴在案卷前直流口水,更有甚者笔直地站着岗却早已魂游梦乡。
“太过分了——!”
大厅高堂醒木声起,吓的衙差们猛地一抖擞,打破了各自的美梦回归现实茫然地看向了怒不可歇的京兆府尹,只见他眉头蹙成了个吉祥结,浑身散发出怫然义愤的气息。
“大……大人……怎,怎么了……?”跟着这位京兆府尹办案也有几天了,从未见过它如此怒气冲天,为首的衙差上前作揖询问道。
“这么多天了……这么多天了!”京兆府尹胸腔中的怒火烧得他口干舌燥,他按着睛明穴痛心疾首。
“大人可是发现了哪家青楼的人口增幅有端倪?”其余官差也一并从懵懂中苏醒,纷纷上前来。
京兆府尹敛袖,再次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义愤填膺道:“熬夜熬了这么多天!头都快秃了!你们府衙连个送夜宵的都没有!还让不让人好好办案了——!”
‘大人你肚子饿就直说啊——!装作案件有进展的样子这么吓人真的好吗——!’官差们咋舌在原地各自凌乱……
半柱香过后,跑腿的的衙差回到了衙门,端坐高堂之人哼着小调儿吃着糕点,抚着他那招牌似的小八字胡道:“听说罗宁城的桃花杏仁糕是太后的最爱,嗯……也就这样吧……”
‘公然置喙太后的最爱——!大人您现在吃的是雄心豹子胆么——!’衙差们汗颜。
吃完了甜点心情终归舒畅了些,京兆府尹伸了个懒腰,“行了行了,都散了吧,一个个东倒西歪的像什么样子。”
‘嚷嚷着要吃夜宵的大人您也好不到哪里去啊喂!’衙役们只能在腹诽中缓缓退下,几个人本约好了喝几盅,精力却都熬在了衙门里,现在谁不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这么一躺?
大厅只剩下了青年人,他搔了搔脑后的碎发,抵住颞颥哀叹一声:“惨了惨了……”颓然翻了翻手中的名册,他倒吸一口气讷讷自语:“这历年的人口普查到底是多敷衍才能三年内毫无新数据填充?赋役状况竟也不曾格外划分……各大青楼的人员登记更是遥比实际人数少了接近一倍……”八字胡几乎要被自己的主人扯了个精光,青年人再次哀嚎:“怎么看都是贩卖人口的案子……怎么看背后都会牵扯错综复杂的关系网……怎么看我都得又得罪一些人……怪不得皇上会这么轻易准我下放,果然……打算盘还是他打的响啊!”
南祀如是一把利剑,虽然他本身并不这么想;新皇登基,老旧势力盘根,尤其是前太子的各大势力在暗处稳如磐石,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谁都懂,但就是没有人愿意做新皇的这把铲除异己的利剑,这时候,一个人受到了新皇的瞩目,拔得头筹却不受众考官待见的轶城落魄考生本应除名花册,他一身四溢的才华却没有任何背景,不懂打点上下关系,不懂投名门生,简直就像个暴露在烈日沙漠中的绿洲,很快就会被沙尘暴卷入砂砾中不得翻身,然而新皇却在暗中扶持着他一路披荆斩棘,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为何自己如此顺风顺水,所有的原因在殿试的那一天得到了解答,南祀如看着庙堂上高高在上的男子,而立之年却已不怒自威,明明也不比他大多少却怎么都觉得他已饱经沧桑,眼眸中投射出旁人看不懂的阴鸷光芒,他,就是这个国家的皇帝;皇帝问南祀如愿不愿意一生只追随他一人,身为臣子的本分难道不应该只追随皇帝吗?南祀如当时如是回答,如今才觉得自己天真的可怕。
这朝廷的势力光是朝上一场辩论就能大抵看出个七七八八,起初南祀如只是举着玉圭规规矩矩站在文官的最后列,连个屁都没有资格放,而后也不知道怎么地办了两个不大不小的案子便就一个劲的往前靠,靠到最后,自己也参加到了那些高官们才能参与的辩论中……这仕途顺畅到能活脱脱把人嫉妒死。
仅仅两年不到的这浓缩时间里,皇帝用他的方式让南祀如看透了所谓官场的泡沫缩影,从一开始的看不顺眼指指点点到最后门庭若市,前来送拜帖的人都快把他那小小宅邸给踏平了,逢年过节礼品更是堆得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