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想走,这世间并不存在关得住我的地方。”
南祀如停下笔,抬头瞄了一眼这位刚从牢里提出来的女犯,有意思,她的口吻听起来诸多轻蔑,完全不像一位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牢房了数月的女子。
“这么说你是自愿被关起来的?”
“是。”
“为什么?”
“有些事情……想不通……”
红坟眼中的迷离影响到了青年人,他更加好奇了:“什么事情?”
“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情绪来面对以后的日子。”
放下手中的纸笔,南祀如抚了抚小胡子,仔仔细细咀嚼起红坟的话来,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之前是怎么面对的?”
“我似乎……把喜怒哀乐都寄存在了他的身上,他笑我便会笑,他难过我也会难过,他思念旁人,我便想着帮他找思念之人,可我却又贪恋与他独处的时光……他是引导我情绪的旗,有他在的时候我便心安,因为心安,对待旁人也能游刃有余……”红坟环抱住自己,陷入回忆的她神情看起来有些木讷。
青年人喉结动了动,问:“所以,你要找的人……是他?”
“……是。”红坟眼睫微颤。
‘这么说的话遥坐圣殿那位完全是单相思啊……’南祀如有些好笑地想,“既然是为了找人,为何要打伤內侍阁的宦人?”
红坟黯然地看向手掌,手心有些烫,她说:“我能没控制住脾气。”
“你有暴力倾向?”青年人尝试性的地问。
后者嗤笑一声,反问:“你觉得呢?”
“力量会使人傲慢,令人产生依赖,所谓暴力,便是习惯性地依赖力量而放弃思考……按照你之前的话,此刻还能置身牢狱之中,说明你已收敛了脾性。”南祀如食指点了点桌案,翻阅起红坟的案牍,“与你一同参加绿林考试之人名为初五,你要找的人是他?”
听到初五的名姓时,红坟眼中不自主闪起光亮。
“內侍阁的欺凌现象屡见不鲜,以此为突破口,此事也不难解决……”青年人合上案卷,揉了揉颞颥咕哝:“啧……堂堂正四品,竟沦落为一介讼师……皇权压死人啊……”
传说蝴蝶煽动翅膀便能引起一场肆虐的风暴。
女扮男装进入绿林招安,猎杀鼍兽的女英雄名号在此案中渐渐发酵,人们几乎忘了她是一名无视宫规的罪犯,反倒是将她当做了新的巾帼英雄,小小的案件引发的名利之争是京城屡见不鲜的事情,京兆府的各类新奇的案子是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皇帝是聪明的,他知道绿林江湖之人的案子该由百姓之官来审,而百姓的舆论又会反作用于那些氏族,于是乎当皇后终于自觉地主动松口珞瑜宫的时候,圣殿明白这场官司是他赢了。
已经快忘了自己到底在牢狱之中呆了多久,只依稀记得那天的阳光很是刺眼,牢门打开的一瞬间,适应了黑夜的瞳仁被突兀的白昼灼得有些疼,红坟下意识掩住眸子。
阳光下,指缝里,倏忽有一影清冷的白衣,扭了扭眼睛,他又消失不见。
“红姑娘,肖公子有请。”身旁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群小厮,他们毕恭毕敬地鞠躬。
“肖琛储……”数月来没怎么张过口的红坟声音嘶哑,思量半许,最终还是跟着小厮们来到了事先备好的轿子前,驻足问:“你们打算带我去哪?”
“红姑娘到了便知。”小厮们口风很紧。
红坟先是被带到了一处偏僻的阁楼里,这里准备好了火盆,热水,以及数个供她拆迁的奴婢,被搓下一层皮式的清洗过后,一袭朱雀轻纱裙加之叮铃哐当的头饰,铜镜前美轮美奂的女子是谁红坟花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才认出来。
打扮成这样去见他?也罢,怎么说肖琛储也算个朋友,也该向她坦诚自己的身份了,想起御花园中的那个雪夜,心里多少有些暖意,红坟没再说什么,再次坐上了轿子。
人力轿子摇篮一样的晃荡,红坟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耳畔响起了呼唤声,“红姑娘,醒醒,到了。”
掀开轿帘,风景悠然的亭台小榭映入眼眸。
待红坟懵里懵懂下了轿,小厮们迅速地离去,叫也叫不住。
所以谁来告诉她这是哪?
四处寒水自碧,嶙峋的假山错落有致,踏过一座座石桥,尽头处坐落着临渊的凉亭,凉亭的中央,端坐着啜茗之人。
听闻脚步声,男子淡唤了句来了,替她倒了一盏清茶。
“肖琛储。”红坟细细打量眼前风姿阔绰的男人。
“怎么又是这副表情?”男人淡笑地招呼红坟过去坐。
后者应声坐到石凳上与之面对面,眼中的打量并未减少半分,“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出狱?”
男人把玩手中的茶盏,拇指摩挲瓷口,淡然道:“就是知道咯!”说罢,抿了一小口清茶,深邃的视线一瞬间凝滞在红坟的杏脸桃腮之上,不动声色掩:“你难道不打算解释一下为何要女扮男装进宫?”
红坟挠挠头:“对了,关于这件事……我很抱歉,我并不是有意隐瞒的,之前听人说扮成男人会比较安全,所以……”
“以你的身手,不论何种身份都不会有危险。”肖琛储玩味道,“不过……还是这样适合你。”
“除了这些头饰会甩到脑袋以外,其他都挺好的。”红坟弹了弹垂在眼前的珠帘似的头饰。
“这帮下人,是越来越不中用了。”肖琛储冷哼一声,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