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红坟从青褐怨记忆里急急退了出来,没控制好惯性,朝后仰去。
“看到什么了?”阿祈拉住红坟,见其一脸见了鬼似的表情,好奇问。
前者胸腔起伏不定:“青……少年……犯罪。”
“六年前,好像对青少年犯罪不是很重视的时代……”金色光影若有所思。
所以一个哑巴,只能通过死亡,来控诉这个世界的黑暗。
“奇怪了,如果按照易小月说的,她每天都能听到脚步声,但她身上却没有被怨梓侵袭过的痕迹,说明这个青褐怨从未伤害过她,只是每天在走廊上重复死亡的过程而已,为什么今天……会有如此强大的攻击欲?”当怨想要吞噬人类灵修的时候,会散发出寒冷的低气压。
人类是不了解“灵修”这个词的,按照字面意思,一般属于修灵门派或是红坟这种怨的范畴内,但“灵修”从人类一出生就开始了,可以解释为灵识的修炼,灵识,乃是五感与记忆的结合体,一旦入世,所见所闻,思绪,考量,三观,见识,成长,都算是在修灵,最后会形成“灵修”,有些怨喜欢吞食学问大,经历广的人的灵识,就好比《西游记》里妖怪们都喜欢唐僧肉,只因为他是得道高僧,食得他的血肉,会大涨灵修。
生怨擅缚身,一旦上了人身便成了缚身怨,会在往后的日子里逐步吸食人的灵修,一开始霉运缠身,后来痴呆,最后因为无法避开霉运继而死亡。
也有些生怨不喜缚身时间太长,会直接攻击人类,犹是人类见不到怨,只会感受到彻骨的寒冷,因为怨喜好将人冻死,只因为人在临近冻死的临界点时,会感觉到睡意,意识一边模糊,一边清晰,那时候人生的跑马灯会在脑海上演,对怨来说,可谓饕鬄大餐。
按照刚刚这只怨的行为举止,它是有意将屋子里的人全部冻死的。
“怎么说?灭还是渡?”阿祈可没红坟那么多疑问,他不关心怨形成的原因,他只知道天道者,灭一切不合理的存在,但他理解红坟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那种心境,因为每一次,她都是在亲手送走自己的同类,所以她一直都想问一句为什么。
“渡……”即便眼前的怨已经从湛家故事里,纯洁的灵魂沾染上了污渍,不再干净,或许已经失掉了进入轮回门的资格,但在万怨之祖眼里,这不是它的错。
“离缚而得自在义,释解方能脱三界……”万怨之祖双指呈直,在空中划出一道半弧,靑褐色的光团像是被花洒冲刷干净的脏皮球,露出了原有的岑亮蔚蓝,一张干净清秀的脸,渐渐探出了光束。
六年前,她是校三好生,以第一名的成绩受到了大家的尊重。
可当大家发现她是个哑巴之后,那些冠以身上的光芒被这个缺陷全面掩盖。
她短暂人生的跑马灯里,充斥着太多因为这项残缺而不得不面临的困境。
红坟突然想起了明泽也的那部电影《破窗》。
当一个完美的人有了瑕疵,人们会不遗余力地将你拉下神坛,那时候的你卑如泥尘,连个普普通通的人都不如,而为什么会这样,只是因为你身上那个小小的痕迹。
“去吧,去往轮回之门,将这一世的不堪记忆全部洗刷干净,重复了六年的执念,就在今天忘却吧……那些欺辱你的人,早已将你遗忘,那些罪恶,早已消散……放过自己,放过自己……程琳。”红尘在青褐怨的记忆里看到了她课本上的名姓,温柔念出她名字的时候,清秀的面容缓缓睁开眼睛。
“谢谢你。”湛蓝色的怨梓渐渐开始消散,传来轻柔且空灵的道谢声。
待宝蓝色的芥粒消失殆尽时,当中又传来细微的叮咛:“小心……小心……”
“是我听错了吗?小心?小心什么?”阿祈扩耳以求聆听得清,最后却只能任夜风吹痛耳垂。
“回去了。”红坟垂下眸,转瞬消失。
“‘回去了!’切,每次送完怨就这副样子。”金影学了学着前者沮丧的模样。
回到四楼阳台时,月亮已经西垂,看上去比十一二点的还要大一圈,皎皎银华洋洋洒洒,覆盖在整所校区,任由夜风扬起鬓发不时抽打面颊,万怨之祖靠在护栏上,拱着腰望向月朗星稀的天幕。
“阿祈,你看这月亮,像不像……”想好的比喻,临说出口之际,却又收了回去。
“像什么?”金色人影背倚护栏,抱肩凝视夜空里的玉盘,等待前者的后话。
“好像……”像什么呢?“眼珠……”记忆里不知是谁琉璃色的瞳孔,说不出的瑰丽。
“你找不到形容词了是不是?”阿祈没好气。
“嗯……”少女如是点头。
前者摇摇头,“回去睡吧,你累了。”
阿祈话音刚落,红坟便打了个哈欠,她伸了伸懒腰,“是啊,又饿又累,我去睡了哈……”说罢,蹑手蹑脚拉开阳台落地窗,偷摸回到了床榻上,刚沾到被褥瞬间就进入了梦乡。
目送红坟上榻,金色光影重新凝视悬于夜幕中的月亮。
“她说得没错,玄烛就是眼珠子。”
阿祈的声线里缠绕着数不尽的惆怅,就像这寥寥月色,照万家灯火,观人世百态,独挂在辽阔天际,不得解脱。
静谧的夜,有陷入美梦的人儿,有满腔心事的人儿,也有躲在被窝借着非凡工具不小心窥探秘密的人儿。
周末的学校如夏日的燕巢,成年后的雏燕争相恐后朝外狂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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