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白练上来,李鹤心里诧异,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他赶紧站起身,一抱拳说道:“见过大人!”
白练点点头,笑容满面地说道:“辛苦了!”
“幸不辱命!”
白练上上下下打量了李鹤几眼,见他浑身的血迹已经晒干,黑色的衣服也已经变成了暗褐色,轻轻问道:“没受伤吧?”
“一点皮肉伤,无妨。”李鹤答道。
“伤亡如何?”白练又问道。
“重伤两个,轻伤基本人人都有,所幸没有阵亡的。”
白练长舒一口气,说道:“这就好啊,如此大战,能有这样的结果,上天佑护啊。”
白练四下里看了看,见有些队员还在熟睡之中,正午的烈日,炙烤在身上,竟然浑然不觉,可见这些年轻人疲劳到了什么程度。
“李鹤,召集队伍下山吧,此处不宜久留。温度太高,这漫山遍野的尸首,也要抓紧时间清理,你的人也要赶紧回去养伤,不能耽误了。”
李鹤敏锐地捕捉到,这是白练第一次直接称呼自己的名字,而不是之前的“公子”、“长史”之类。
等到李鹤带领着队员们返回县衙,已经是傍晚时分。
王谦一早出发时,就通知了县衙的厨子,准备了丰盛的宴席,一俟队员们洗漱完毕,晚宴便开始了。
白练没有参加晚宴,让王谦和岑杞做自己的代表,岑杞端着大碗,挨个给队员们敬着酒。年轻人恢复快,经过短暂的休息,又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精神面貌立马焕然一新。
王谦和岑杞都围着李鹤,一面敬酒,一面送上免费的高帽子无数。刚刚在鬼门关前转了一遭回来的李鹤,感觉自己的心性似乎又精进了一层,尽管满心不耐,但表面还是笑容满面地应付着。
趁着酒酣耳热的功夫,李鹤把王谦拉到一边,将杨岱义父的事情跟他说了说,希望麻潭县衙赶紧放人。
“没问题!”王谦倒也干脆。
李鹤看着王谦,说道:“王大人,我这就去带人了啊。”
王谦腰板一挺,说道:“稍安勿躁,待会我陪你去。”
李鹤双拳一抱,真诚地说道:“多谢大人!”
王谦哈哈一笑,说道:“长史无需谢我,其实,该说谢的人是我,你这是送给我王谦一个大人情呢。说句老实话,你把这事跟郡守大人一说,我还不是乖乖地执行嘛,比起帮你这个小忙,乖乖执行可就落不到你李长史的人情咯,是也不是?哈哈!”
短短几天的接触,李鹤越来越感觉到,这王谦不但是个?吏、干吏,而且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这样的人在官场混,可以断言,绝不会止步于一县之地。
李鹤冲猴子招招手,附在他的耳边,轻轻说道:“去准备一辆马车,待会咱俩一起,把杨岱的义父送回家去。”
猴子点点头走了。
夏天天黑的晚,等宴席结束,太阳竟然还没有落山。
李鹤带着杨岱,在王谦的陪同下,往地牢而去。
这个时代,县一级的监狱一般规模有限,但在诸侯各国中,惟独秦国的监狱规模较大,大概是因为秦国的严刑峻法,需要关押的违法犯罪分子较多的缘故吧。
杨岱的义父柳老汉,早两天便在李鹤的关照下,从阴暗潮湿的地牢里转移了出来,关押在地面以上的牢房里,又是个单间,相比之下,条件自然好得多。
极具讽刺意味的是,柳老汉的隔壁,关押的竟然是县尉陈路。
李鹤看着被绑在牢房的木栅上,萎靡不振的陈路,悄声问道:“王大人,他的家里怎么处置的?”
“已经派人圈起来了,就等郡守大人发话呢。”王谦轻轻说道。
“戴煌呢?”李鹤又问。
“大人说他俩不一样,戴煌被羁押在自己的公事房里。”
李鹤点点头,暗想白练对细节的拿捏还是很到位的。
陈路一看到王谦、李鹤进来,精神明显一振,高声嚷道:“王大人,王大人呐,念在你我多年同僚,麻烦你跟郡守大人说说,那些个事都是老坪山的人胆大妄为,不关老陈的事啊,老陈是真的不知道啊,王大人,劳烦你给老陈在大人面前求个情啊。”
说着说着,这家伙竟然咧开大嘴哭了起来。
王谦厌恶地皱了皱眉,唇角带着一抹冷笑,轻声问道:“老陈,你跟王某说句老实话,你现在心里怕不怕?”
陈路瞪大一双牛眼,看着王谦,面上泛着潮红,嘴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半晌才说道:“害怕!实不相瞒,王大人,这回我是真知道怕了,我保证,只要大人这回饶了我,陈路以后一定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再不敢胡作非为了。”
“迟了!”王谦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记得就在几天前,你还跟我说过,陈路这辈子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你无知!你狂妄!你可知道每个人的头上,都有那朗朗青天?”
“陈路啊陈路,你现在知道怕了?你可知道,因为你们几个人的胆大妄为,那老坪山上,现在已经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你可知道,因为你们几个人的贪婪,老坪山上一千多户山民,接下来要过一种什么样的日子吗?”
“陈路啊陈路,你这样的人要是还能活在这世上,简直天理不容!如此罪孽深重,你就等着下地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