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多数人眼里,流言是杀人利器。所谓人言可畏,一句谎话传的人多了就成了真,任你怎么解释都无用。

不过流言这种事一旦用的上瘾就会引起反噬,到最后要的是谁的命那就不一定了。

原本我心里是有些焦躁的,毕竟前世没有经历过这些尔虞我诈,不过姐姐和田异都告诉我不必担心,一如往常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好。但是勒林住在将军府多少还是影响了父亲的名声,哪怕人们知道这是陛下的旨意,也免不了议论。

大哥送代王回来后,田异除了跟着他还多了一个身份,就是我的启蒙老师,每隔两日会来教我读书识字。

前世因为任性,我没有像姐姐一样去国子监女学,而是请了老师在家里读书。不过我那时脾气不好,一年未到气走了三位老师,时间久了满金隅都知道定北侯府二小姐脾气差没法教,所有的先生都不肯来,害的二婶重金从华州请了位厉害的女先生,我才算有了启蒙老师。

那女先生名叫翟娉,金畿道华州府兴德人,她成为我的老师之后吃住都在我院里,可是我跟她却不算亲近,直到那次我跟她一道出门遇上了木合信。

她告诉我,如果我不主动去追木合信,这一生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放下手中的笔,朝田异道:“帮我查一个人。”

田异示意我说下去,我道:“华州府兴德县有一个叫翟娉的女先生,查查她的底细。”

“好,”田异撕下一条纸,提笔写下几个字,又掏出一枚拇指大的印章在纸的末尾印了一下,走到窗边吹了声口哨,立刻就有一只雪白的鸮飞了进来。

田异将纸卷塞进它脚上的小银筒里,那只雪鸮转了转脑袋,扑扇了两下翅膀转头飞走了。

人们常说鸮是不祥之鸟,会在夜幕降临后带来死亡。田异见我盯着那雪鸮消失的方向,问道:“二小姐也觉得鸮不详吗?”

“东郦中京城外不远处有一条河叫御隅川,河中间有一座山叫寒山,山顶终年积雪,山中寒潭冰冷刺骨。”我提笔在纸上画了起来。

田异走到我对面坐下,看着我一笔一笔画在纸上,静静地听着我说话。

“藤原氏将那寒潭改成了水牢,虽然潭水没有过膝,可日复一日泡在里面双腿渐渐就废了。人都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何尝不想一死了之呢,可我却不能,每天等着那猪狗不如的一碗嗖饭苟延残喘,因为那时候,我的身体里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田异猛地抬头看向我,眼中满满地震惊。

“那水牢除了我还关着一个女人,我觉得藤原氏一定很恨她,因为那女人的手脚都没有了,除了头全身都浸在寒潭之中。不过她还有舌头可以说话,所以常常与我聊天,可大多数时候都是她问我答,我问她的问题却从来不回一句,大约她也有很后悔的事所以不愿提起吧。我那时候根本不懂自己身体的变化,还是她告诉我的,后来她每天都会吹口哨引来一只灰鸮,让它带一个新鲜水果给我。那女人不停地告诉我一定要活下去,只要我活到出去的那天,藤原氏一定会不得好死。可我那时候根本不恨藤原氏,我只恨木合信,也更恨我自己。”

我握着笔的手有些颤抖,田异握住我的手将笔拿走,然后倒了杯热茶塞进我手中。

“有一天外面的雪下的很大,寒潭又彻骨了几分。藤原氏一脸喜色来告诉我定北军因弹药保管不当炸死大半,祖父没等来援军被木合信乱剑穿心而死。我听到后整个人都失控了,那女人为了不让藤原氏发现我的身子,开始对藤原氏破口大骂,也不知道她那句话戳中了藤原氏的痛处,等我缓过神的时候,她已经被藤原氏剁碎喂狼了,可那只灰鸮却仍旧每天给我送水果,直到五哥出现把我救出水牢。”

我不再说话,过了好久田异才道:“二小姐,这些都已是前尘往事,今生不会再有了。”

“不,不是前尘往事,”我放下杯子向田异郑重道:“东郦对大虞的觊觎不是前尘往事,藤原氏、桓王、平王对玉家的谋害不是前尘往事。不过这些今生确实不会再有了,因为这一生属于玉家,他们强加在我们身上的痛,必须一笔一笔讨回来。”

“我们兄弟虽然是奉师父之命下山,可自入侯府那一日便是侯府的人,是真心实意效忠于侯府、效忠于两位小姐,所以请二小姐放心,这一世想讨的债,我田异愿意肝脑涂地辅佐二小姐。”

田异的语气很淡,却十分坚定,我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从前没发现他的瞳孔有些浅,是淡淡地茶色,他其实也不过二十岁,却比很多年长者稳重很多。

“我知道,”我笑道:“说起来,你在我大哥身边也快一年了,不知道武艺有进步没有?”

田异眨了眨眼,笑道:“二小姐想知道?”

见我点头,田异起身道:“二小姐跟我来。”

我跟着他出了院子往园子所在的方向走去,本以为他是要去园子比划一番,没想到他径直越过园子入口朝流芳院走去。

“二小姐就站在这棵树后,别出声。”

我狐疑地看着他,只见他目光狡黠转过身踱着步子走到勒林房门口,单手一撩袍子,十分潇洒地飞起一脚踹开房门冲进屋里,不一会儿两人就从屋里打到院子中央。

勒林的伤虽然愈合,但若是打起架还是很容易伤口破裂的,天气这么冷,万一发起烧来可就不得了了。


状态提示:78、争执--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