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是,好好儿地风雅入骨、勾魂摄魄了一整晚去。
次日天不亮,太子爷便要起身。廿廿浑身酸着,要起来亲自伺候太子爷更衣。
皇太子忍不住再抱一把,咬着耳朵吩咐,“那故事,你细细看,待爷回来,一晚上一个,都给爷仔仔细细地讲了,嗯?”
廿廿自知其中味,不由得羞赧点头,“爷既爱听,妾哪儿有不尽心尽力的去?”
皇太子心跳已然加速,揽过来又腻歪一会子,这才起身去书桌旁准备。
廿廿还是起来了,悄悄儿走到书案旁,看三庚递过来的文牍,上头“乾隆六十一年时宪书”的字样,清晰在目。
廿廿一看便笑了,却是默而不语。
皇太子反倒忍不住伸手过来,入她胳肢窝,呵她的痒,“想什么呢,故意不说,憋着爷,嗯?”
廿廿忍耐不过,咯咯笑着,婉转道,“……治历明时,帝王首重。今用新法正历,以敬迓天休,诚为大典。我们家爷,终于担起天下大任,要亲自制定新一年的时宪书了呀。”
皇太子轻哼一声,“嗯,今年是爷头一回亲自制定,心下也自谨慎,前后已是看过数遍。”
廿廿抬手摸摸太子爷下巴,“可是在我看来,最贵重的不是爷头一年亲定时宪,而是爷这‘乾隆六十一年’的名头。天子以孝治天下,爷此举,堪为表率。”
皇太子便笑了,揉了揉廿廿还没梳起来的头发,“你觉着,爷这么办,合适?”
“怎么不合适?”廿廿歪头道,“我看来,不但合适,而且原本天经地义就应该这么办的。太子爷虽得皇上内禅,可是皇上依旧春秋鼎盛,太子爷自该依旧大事聆听皇上训政。”
廿廿说着又摸了摸皇太子的面颊,“自古以来,历朝历代的皇上与太子之间,都曾风云涌动。原本至亲父子,却因为皇帝与太子的身份,反而生生疏离了。”
“多少次身为皇帝的,却亲手废了太子,乃至杀了太子……妾便说句不中听的,也请爷宽宥,便是当年康熙朝的废太子,两立两废,何尝不是这样的遗波?”
“故此,如咱们皇上这样,不但立了太子爷,而且马上就要传位。这才是亘古以来罕见的天家父子亲情相融,皇上殊恩,太子爷好命。”
皇太子笑了,也跟她一样儿,伸手摸了摸她的面颊去。
廿廿又道,“这个天下,皇上统御了六十年了。一个甲子,多少人、多少事,全都在皇上一个人儿的心里,旁人哪儿能那么快就学得去的?故此但凡大事,爷多听皇上训政,方能延续皇上基业,且不令自己登基之初有所偏失。”
还有,这满朝的文武都是皇上任用的人,如和珅等人,早已树大根深、羽翼早丰,多年来都不将太子爷放在眼里。倘若明年太子爷就一切都独个儿扛过来,便是这满朝的权臣,太子爷就暂且应付不过来。
更何况——还有太子爷血统的问题。
太子爷身上因是大清以来第一个有一半汉人血统的储君,故此宗室亲贵心下一向都不满意。一旦太子爷明年登基,这些宗亲的人心收拢,也需要时日。
而这些,如果有太上皇帝他老爷子亲自镇着,自然凡事就都好办了。
皇太子含笑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廿廿欣慰地笑,“太子爷一切心意,便都可寄托在这一本时宪书中,呈给皇上。”
“况且太子爷实在是英明,选的这个时机也是好,那自然——就是什么都好了。”
自前明,乃至大清定鼎中原以来,惯例都是十月初一日颁布时宪书。而皇太子选择的时机却是在九月底——这便还没到正式颁布时宪书的日子。一切变数,还都来得及,端的都看乾隆爷圣心之下如何决定。
更何况啊,九月原本也是个特殊的月份——孝仪皇后就是九月初九的生辰,故此连皇太子的正式册立都是在九月。
选在九月里将这样一片孝心呈献到皇上面前去,皇上心下自更会明白。
“太子爷去吧,皇上必定欣慰太子爷这一片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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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爷是天不亮走的,还没到晌午,圣旨就传了回来。
乾隆爷谕旨中说:“本日皇太子率同王大臣等具奏,恭进乾隆六十一年时宪书,览奏具见悃忱。”乾隆爷是明白皇太子的一片孝心与诚挚。
乾隆爷又道:“朕特明颁谕旨,建立皇太子,以明岁丙辰为嘉庆元年,举行归政典礼。此实朕祇迓天庥,敬绳祖武之念。数十年如一日,屡经降旨明白宣示。”
乾隆爷这是强调,几十年来都一直明颁谕旨,表明明年一定会举行内禅传位大典,这个信念绝不会动摇,乾隆年号理应到今年“乾隆六十年”为止,不应当再出现“乾隆六十一年”。
只是乾隆爷明白皇太子的孝心,且大清已经以“乾隆”为年号,前后六十年了。数十年如一日,冷不丁换了字样,且太上皇帝依旧还在世,皇太子实在心下不安。
故此乾隆爷便也接受了皇太子的孝心,将“乾隆六十一年”字样的时宪书收下。
只是这“乾隆六十一年”的时宪书,只是留着在内廷颁赏之用,给皇子、皇孙、及曾元辈、并亲近王大臣等,以示亲近的。
至于内廷之外的全天下,直省、外藩之地,皆用“嘉庆元年”的时宪书。
至此,无论是太子爷,还是皇上,正可做到家国两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