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后院时,他不由得回眸朝西边儿看了一眼。
他的哈哈珠子太监五州就也跟着看了一眼,小声儿问,“哥儿今儿也不到西头儿请安了啊?”
这些年五州亲身经历过来,知道自家哥儿原本是每日里都乐颠儿乐颠儿地跑去给侧福晋主子请安的。只是,近来,哥儿却极少再去。
绵宁甩甩头,如负气一般,反倒迈了大步,更加急匆匆地往外去。
五州心下也是悄然叹口气。他也瞧见这毓庆宫后殿继德堂里的变化了,他跟着哥儿去给皇太子妃主子请安,请安的地方儿从东耳房,退到东顺山殿,如今更是直接退到东配殿去了……
皇太子妃主子处境如此,哥儿心下自然难受。
况且啊,从前侧福晋无论跟自家哥儿怎么好,可是如今人家侧福晋却也已经诞下三哥儿了。这不管皇家,还是民间,人家福晋有了自己的儿子,还能拿你这旁人生的视若己出了么?
——故此啊,自家哥儿跟侧福晋生分起来,倒也都是人之常情。
他这会子虽说跟着唏嘘,可也明白,这些都是迟早的事。自家哥儿还这么大步流星逃也似的往外去,显然还是不大习惯呢。等过些时日,从前的情分都淡了,哥儿就也能安之若素了。
五州心下这过着心事,脚步就有些没跟上,结果哥儿在游廊底下都跟人撞上了,他这个当贴身伺候的哈哈珠子太监的,竟然都没能及时给预防开。
听那边“哎呦”一声,五州这才回神,往前一看自家哥儿扶着一个小女孩儿,他这才吓得赶紧跑过去,忍不住数落,“哎哟喂,你新来的啊?走路怎么不长眼睛啊?看见哥儿行走,你怎么不知道回避,反倒还往上撞?”
那女孩儿有点傻,红了脸,又是羞又是窘迫地赶紧行礼,“……你怎么那么厉害啊,都知道我是新来的。”
她还认了嘿!
五州反倒不知道说什么了,噎得直翻白眼儿。
绵宁皱眉,“你是哪个房里的?”
小女孩儿不敢抬头,低低看着脚尖儿,“回二哥儿的话,奴才是侧福晋主子房里的星楼……”
绵宁心下一拧。
怎么还是撞上个她房里的人去?
也偏是新人,不是老人儿,否则他自己个儿远远瞧见也自先回避开了,偏是这个脸生,他都没见过。
“既是小额娘房里的,我倒纳闷儿,小额娘怎么会选了你这么个去?”
这丫头瞧着……有点儿笨,绝没有星桂的稳妥、星楣的灵巧。
星楼就更不好意思,低低垂首嗫嚅道,“侧福晋主子说,就、就喜欢奴才傻傻笨笨的……”
不光侧福晋啊,就是太子爷不是也说过,就喜欢跟前人是傻傻笨笨的?当初总管九思大爷挨打,太子爷在侧福晋跟前也说过,“瞧,你跟前的人是个笨的,那个跟了我三十年的,何尝就不是个笨的?”
“三十年了,还没多少长进,便是当了总管太监,还能被人给捉住错处,说打就给打了……”
她那会子也就有点恍惚,心说主子们挑人,究竟是什么标准啊?究竟是就喜欢挑傻傻笨笨的,还是应该挑聪明伶俐的?
故此这会子就算二哥儿也说她笨,她倒不生气,也不难过,反倒还有点儿高兴似的。
绵宁也没想到,这丫头被他当面儿毫不留情地说笨,反倒还一副这么个美滋滋儿的表情,倒弄得绵宁都没词儿了。
他心下本就莫名懊恼,这便一甩袖子,索性推开了星楼,抬步就走了。
星楼莫名其妙地回头,心下说,这位二哥儿,这是个什么脾气呀,怎么喜怒无常的?
但愿,以后可别再撞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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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二十七日,命睿亲王淳頴为正使。郑亲王乌尔恭阿为副使,恭赍册宝,诣陵前,册赠令懿皇贵妃为孝仪皇后。
册文中,一句“廿载之音容如昨”,亲近如老夫老妻絮语,远非官样文章,听得皇太子已是红了眼眶。
二十年,一切音容笑貌依旧近如昨日,因为思念,因为长久不绝的情感,便叫这长长的二十年时光,仿佛都不曾存在一样。
册文由内侍传至毓庆宫,皇太子妃、廿廿等人也俱都落泪。
刘佳氏叹口气道,“侧福晋小字廿廿,此时因这册文听起来,更觉是念念不忘……要不说侧福晋当真与孝仪皇后有缘呢。”
王佳氏也叹道,“要不当日,怎地在那么多勋贵世家的格格里头,皇上独独选中了侧福晋为十公主侍读,且赐给太子爷为侧福晋……我忖着,必定是当日皇上一见侧福晋的生辰,便因‘念念不忘’,仿佛看见了他老人家对孝仪皇后从不曾断绝的思念一样。”
廿廿淡淡垂眸,“若能因我而告慰皇上和太子爷对孝仪皇后的思念,那我便也心满意足了。”
远处,皇太子妃冷冷望来。
同日,孝仪皇后神牌升祔奉先殿,正式以皇后之尊,享后代皇帝尊飨祭祀。
典礼之前,先派皇子至陵前祭告,这一次不再是皇太子亲往,而是派了十七阿哥永璘去。
这位孝仪皇后最小的儿子,一向因荒诞不经而令皇帝不敢轻易派他这样的差事,怕他不耐烦这些繁冗的仪轨。
而这一日,在孝仪皇后升祔礼的大日子,终于叫这个小儿子正式扛起这个差事,到母后陵前行礼祭告。
忙完了孝仪皇后的封后大典,接下来就是十一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