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路往返,途中竟然有许多旗人和民人百姓,跪在道边呈诉的!
既然将八旗子弟送回关外祖宗故地去的法子暂时行不通,他回京来便唯有在京营增设养育兵的名额,以使更多的八旗子弟能有一份儿过活的钱粮,不至于继续游手好闲。
只是这样的一大笔支出,唯有从朝廷费用之中支出。这对于刚在西南用兵多年的朝廷军费来说,颇有些压力沉重了。故此从盛京回来之后,实则他自己的心情也颇为悒郁,而廿廿看出来了,这便将她自己兄弟的事儿全都压住了不说,不肯为他增加压力去。
她反倒为他宽心,直夸他是宽仁天子,将他在从盛京回京之前,宽赦了福长安父子,不但准福长安和锡麟回京,并且给他们父子两人重新恩赏了差事去的事儿,一再地在他面前称道。总说“就凭福长安罪同和珅,和珅死罪,皇上能叫福长安活到今日,已是泼天的圣恩去。更何况皇上这回还赏给福长安二等侍卫,其子锡麟三等侍卫……以罪臣而论,皇上这等于是赦免了福长安,并既往不咎了去。”
“所谓宽仁圣天子,还有谁能比得上皇上去的?”
她的心,他又如何不知的?
他便将和世泰的事儿压了两个月,等影响渐渐消散之后,再借着出宫去行冬至祭天大礼的机会,出其不意,给廿廿一个惊喜来。
廿廿两手握紧皇上的手,含羞使劲点头,“……皇上倒是杀了我个措手不及。皇上可不知道,这几日我在宫中,都要坐立不安了。皇上不能这样惯着和世泰呀,他还年轻,这一得意,还不得上天了去啊?”
皇帝大笑,伸手刮廿廿鼻梁一记。
他真是爱极了他的小皇后虽然已经位正中宫有年,却在他面前从来都不是端着皇后的端庄来说话,反倒说的还是从前的家常话,依旧是当年那般俏皮真挚的模样去。
“上天便上天,就让他们都看着!爷就是要让他们都知道,他们便是再设法算计和世泰,爷也不会叫他们遂了心愿去,爷只会叫和世泰站得更高!”
皇帝深深凝视廿廿的眼睛,“因为爷,相信和世泰的为人,更相信岳父大人的为人。和世泰是什么样的人,爷难道还不比他们那一帮子外人更清楚是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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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一起用晚晌,皇上还是又说起了八旗生计之事。
“上回增设养育兵,可是从他们奏报上来的情形看,还是不足。爷这两天在南郊斋宫、雍和宫里,深夜静思,还是得勒紧咱们自己的腰带子,再给八旗子弟们多设些兵额才是。”
廿廿也是轻轻叹息,“大清定鼎中原已二百年了,这二百年中,八旗人口翻了多少番去,生齿日繁,故此原定的兵额自不够用去。而祖宗规矩,八旗子弟只能以当兵当差来过活,若得不着差事的,一家子的生计可不就没了着落么。”
“他们都是咱们的子弟,即便是朝廷要紧着些,甚或咱们自己也俭省着些,也总不能叫他们生计无着,变得游手好闲起来。”
旗人子弟变得游手好闲,这是一件可怕的事。便是当年绵延多年的教乱,甚至在京中,都有不少的八旗子弟参与了进去。而上回抓获的那洋人的僧侣,编出来的故事里更是直接提到了某位贝勒爷去……若不仅仅是八旗子弟,就连宗室们也都席卷入这些教乱里,不再尊奉大清祖宗定下的规矩,而是听从了那些邪门歪道去,那,大清的江山才危矣。
这种危险,不止来自国中,甚至来自西洋……那些西洋的传教士们,蛊惑人心之法,更叫人防不胜防。
这样的危险,皇上自然也是了然于心,就在前儿刚颁下旨意,鉴于各省洋人蔓延之势,令各省明察,严格规束去。
皇帝点点头,“爷这两天想着,再在京营里增设五营兵马。”
廿廿伸手握住皇上的手,“若需后宫裁减用度,皇上尽管下旨就是。后宫里的事儿,我来做。”
皇帝反握住廿廿的手,“……现下还不必。爷便是怎么紧着前朝,却也还不至于叫你们跟着一起去。况且后宫里多是贵人,嫔位以上不过你们四五人,这便也耗费不出什么去。”
两人说了一会子国事,廿廿才委婉道:“这些日子我足不出户,为行月食救护之事。后宫诸事,多赖諴妃姐姐。前儿諴妃姐姐来说,永寿宫来报,说八公主那边儿又有些不好了……皇上可要去看看?”
皇帝微微蹙眉,“爷还是不去了。爷已经下旨,这几天就要出宫去瞧瞧四公主去。她那边儿也是病着,爷也不想再将八公主那边儿的病气给串过来……等爷从四公主家里回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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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月圆将近,后宫中为救护月食,越发地忙碌了起来。
所有王公大臣都跟着排班,一起行救护之礼。便连宫中的太医,也概莫能外。若不是当值的,这便都要换了素服,齐集了去行礼。
这日夜晚,八公主那边的病情又重了。虽有当值太医在,却也只有一人,而且还偏偏是三位太医之中最年轻、品秩最低的那一个!
如嫔大惊失色之下,抱着八公主嘶喊,“快去请那二位太医回来!”
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