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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7

皇上离京,京中又如往年一样,夏季倒是格外地安静了下来。都说心静自然凉,因为这份安静,倒叫人觉着这一向干热的京中,不再那么难熬了。

圆明园中绿树成荫,那一层一层的绿便将人间疾苦都远远地隔绝了开来似的。倘若当真是心下安静的人,能于这般的盛夏,却生活在这样水气清凉的园子里,自然该是知足的。

可是话又说回来,倘若是心下不肯安静的,便是在这样绿意层层的园子里,却也难得清凉,反倒还会因为表面的克制,而令心下越发焦急得生出了火,冒起了烟儿来。

如嫔懒懒斜倚在她寝宫当院的天棚下,手里握着苏绣的团扇,却连抬起手来摇一摇的气力都没有,只管那般斜斜地侧歪着,宛若连生气都被抽走了去。

瞧她恹恹的,星滟小心看看左右,见月桐和星湄没在近前,这才凑近了轻声说,“……天儿热,便是这天棚底下能避着太阳,可是这四面的院墙还是将风都给挡住了,进不来。主子若是觉着热,不如到海子边儿去散散。园子里比宫里好就好在这些环绕周遭的海子,个个儿岸边都有些凉风的。”

“那些水风终究是天地之气,这人搭的天棚子不过是能遮挡些日头,总归比不上岸边的水气凉快的去。”

如嫔叹口气,“不去了。也省得总遇见那些不相干的人去,倒叫我不知跟她们说什么才好。”

说着话,星渟从外头走进来,手里捧着一封信匣子,上前递给如嫔,“回主子,大爷给主子请安来了。”

这是嫔妃母家例行每月送进来的请安家信。宫中女子每月可于顺贞门会亲,嫔妃不方便出面,母家人便送进请安的家信来。

得了这家信,如嫔不见欢喜,眉头反倒是微微皱了皱。

她自然不是不爱看家信,只是他们家终究是她哥哥当家,故此每次这家信都是他哥哥写的,倒轮不着她自己的额娘和弟弟妹妹去。因多年来兄嫂对她们母子的苛待,便是如今她身在嫔位,哥哥言辞之中已经恭敬谄媚了不少,可是她却反倒更不乐意看。

如嫔随手接了过来,就搁在一旁炕桌上,也懒得拆开看。

星渟站在一旁,听见了方才星滟与如嫔的对话,这便含着笑问,“主子说的可是荣贵人和安常在?”

如嫔抬眸看了她一眼。

星滟蹙眉道,“这话也是咱们当奴才的该说的?”

星渟赶忙行礼,“……奴才多嘴,主子勿怪,姐姐勿怪。”

星渟这便赶紧告退,倒是星滟上前给一把拉住了,改了神情,换上了笑模样儿去,“你年岁小,又刚来主子跟前伺候没多少日子,这宫里的规矩还不熟悉,主子和我何至于就怪了你去?还不是怕你年轻不知深浅,这话倘若不小心在外人面前说起来,人家还不怪罪你去呀?”

星渟赶忙道,“奴才多谢主子宽宥,谢姐姐爱护。”

星滟拉着星渟到一旁去,轻声道,“这园子虽说大,可是园子里也分前朝后宫的,各处同样是规矩森严。故此能留给内廷主位们散散的,也就这么几处地方儿。现在天儿热,可不各宫主子们都往水边儿去么?故此主子与谁遇见,也都是寻常之事不是?”

星渟赶忙道,“姐姐说的是。也是我素常跟在主子跟前伺候的机会不多,一共就那么两回,还都是遇见了荣贵人和安常在,故此我才这么说的……还是我坐井观天,就这么大点儿的眼界的缘故。”

星滟笑笑,“……那咱们宫里旁人呢?她们没说起过,她们伺候在主子跟前的时候儿,在外头时常遇见过谁了?”

星渟这回学聪明了,赶紧道,“那自是谁都有的!有的说主子遇见了皇后娘娘,还陪着皇后娘娘一起说了好一会子的话;还有说遇见了吉嫔娘娘的,主子从前是跟着吉嫔娘娘一起居住的,如今虽然同在嫔位,可是主子对待吉嫔娘娘,依旧恭顺礼让。”

星滟这便笑了,“可不是!瞧,主子在外头可是遇见谁都有的。”

那边厢,如嫔已经看完了家信,忽然“啪”地一声将那信匣子给丢到一旁去了,磕出了响动来。

星渟便更吓了一跳,星滟赶忙跟她示意,叫她别出声儿,先退下去。

星滟自己赶紧小心地进内,先将那信匣子给捡起来,小心地问,“……主子家里可出什么事儿了?”

如嫔还没从恼怒里平静下来,闭着眼睛克制着,缓缓道,“还能是什么呢,这些年我也早就习惯了,可是今日的我终究与从前的我不一样儿了,他们倘若对我还有半点尊敬,也断不能干出这样的事儿来!”

原是七月上元节,家家户户都要给亡人设供行礼,因如嫔嫡母富察氏早亡,故此每年她兄长都要让他们姐弟几个来磕头行跪礼的。

他们虽说不是嫡母所生,可是这点子规矩还是应该守的,故此如嫔作为长姐,每次都是痛痛快快地带着弟弟和妹妹们去跪,去守灵位,从没说过半句什么。

可是今年,因正赶上她嫡母的冥寿整寿,她哥哥竟然变本加厉,叫她额娘也去行跪礼!

她额娘是继室,虽说宗法地位上要比元妻低一些,却也毕竟不是侧室和妾,故此该行礼没说的,却也不至于要行这样的跪礼啊!他兄长如此折辱她额娘,自一方面是因为她额娘是继室,另一方面就还是看不起她额娘母家——她外祖家原本是正黄旗包衣管领下人,在沙济富察氏这样的传统主子们的眼里,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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