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府。
“品墨轩已经将那副残损的《江雪图》送至贾老爷处了?”何小宛坐在正厅上首,这一次戴了一整套红宝石头面,因为驾驭不住,显得像大头娃娃。
还是上一次跪在正厅的那个男子,听见何小宛问话,忙不迭送地点头道:“千真万确,我们研设斋有人盯梢,姚掌柜亲自送进去的。”
何小宛唇边溢出一丝冷笑:“派研设斋的人过去看看,看看贾老爷什么态度,找个合适的时机怂恿他借画生事。”
“小人明白。”那男子退下后,何小宛抚着挂在腰间的羽缎荷包,眼底情绪沉不见底。
转身去了内室,何小宛挂上一抹温婉贤淑的笑意,直直走到床榻前轻轻掀开床帘,温柔道:
“老爷,今儿可觉得身子好些了?可还有哪里不适?”
阮老爷躺在床榻上,听见动静,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沙哑着声音道:
“好多了,可惜依旧什么都想不起来。这些日子辛苦宛娘了。”
何小宛脸上染上一抹小意羞涩,从那羽缎荷包里取出一枚乌黑的丹药道:“这是清远观的清玦真人所炼制的醒神丹,听说灵的很,老爷要不服一丸吧?”
当今皇帝信道,上行下效,大靖道教非常盛行,炼丹服丹药更是寻常事。
不过,有些人信,有些人不信罢了。
阮老爷闻言,眼珠动了动,瞧了那丹药一眼,慢慢道:“多谢宛娘好意,还是罢了。不过清玦真人,这名字……很熟悉。”
“老爷熟悉的事情还很多,以后会渐渐想起来的。”何小宛心头猛然一跳,连忙笑道:“老爷不愿意服用便不服,妾身听着老爷声音略哑,可需要饮水?”
胡乱将那丹药塞入荷包,何小宛走到一旁圆桌上握起茶壶,忽然皱眉道:“这水已经冰凉,妾身立刻嘱咐下人换一壶。”
说着,何小宛端着茶壶出去,至廊庑处停下脚步,在宽大衣袖的掩盖下,将那丹药小心取出碾碎放入茶壶之中漾了漾,瞧着粉末完全融于水中,这才转身回去。
倒了茶,亲手服侍阮老爷喝了两杯,细心地为阮老爷盖好被褥,何小宛声音柔的简直能滴出水来:
“老爷,您安心养病,那些产业有妾身瞧着,绝对错不了。”
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阮老爷就支撑不住,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再出内室的时候,方才离开的那个男子已经回来了,脸色却不太好。
“怎么了?那画太差,导致贾老爷给你们脸色瞧了?”施施然坐回上首,保持着威严的姿势,何小宛开口。
“不是……”那男子深吸一口气,脸色更难看了:“是那画太出彩,贾老爷一听我是研设斋的人,就开始赞不绝口,别说挑唆找事,贾老爷现在恨不得将品墨轩从里夸到外。”
“刺啦——”
保养得宜的指甲狠狠划在桌子上,发出刺耳又挠心的声音,何小宛不可置信地瞪着这男子:“什么?出彩?本夫人不是让你们毁到完全不能修复吗?怎么可能出彩?”
那男子苦着一张脸,唯唯诺诺地解释道:“我们确实毁了,整个研设斋的先生无一人敢说能完全修复,更别说更上一层楼,谁……谁知道……”
“本夫人要你们何用!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何小宛顺手拿起手边已经凉透的茶盏狠狠砸了下去:“错过了这次机会,想搞垮品墨轩谈何容易?”
“夫人莫生气!”见何小宛动怒,那男子连忙开口道:
“但是小人亲眼见了那《江雪图》,那图的题字被用特殊手法半隐去,小人对于设计有特殊理解,只看一眼便已明白,可以立刻回去做出类似作品,主动告品墨轩抄袭!”
研设斋虽然曾经和品墨轩是一体,但是研设斋却是做幕后工作的,所有的名声都被品墨轩拿去,因而这样一告,品墨轩算是彻底名声全无!
何小宛自是明白这个道理,神色缓了缓,语气也柔和了些:
“那就快些去准备,随便做一副,然后再去贾老爷家找借口取出《江雪图》,也好让百姓看个明白。”
说道这里,何小宛忽然顿了顿:“罢了,本夫人亲自去寻贾老爷,借口有小瑕疵需要修复拿回画,你迅速回去做出作品,最后在品墨轩门口不远处与本夫人汇合。”
“小人晓得。”得了令,那男子连忙退下了。
……
清远观在豫州外郊夷山之上,因而从清远观下来,回到豫州城内的时候,已经快正午了。
进了城,因为提前吩咐过,小六子知道阮希言不打算回阮府,所以在马车外殷勤问道:“小姐,夫人在豫州给您留了八座宅子,您是打算去哪里?”
“就去距离品墨轩最近的那个。”阮希言沉吟一晌,吩咐道。
那宅子说是留给阮小姐的,但是曾经的阮小姐身体柔弱,足不出户,对这八处宅子所在位置没有丝毫印象。
她这次下山,当然不是回来坐吃山空的,而是要做一番自己的事业,潇洒自在又独立明媚的活,品墨轩是她的第一步,自然是要近一些好。
“得嘞。”一听阮希言打算住在距离品墨轩最近的那个宅子,小六子顿时笑的见牙不见眼:“小的这就去安排!”
虽然阮希言穿过来的这段时间心情舒畅,身体好转了不少,但是这具林妹妹的身子骨到底是太弱,而且亏损了那么多年,也并非一时半会能调整过来的。
坐了这么久的车,阮希言的身子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