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枞听罢,忽地想起被他留在龙城的车鹿会,似有所悟。
成律归话已至此,遂不再继续,转而论及另一个变数,“再说慕容大人,情形或又更加复杂。”
至于如何才能待“夜叉瞳”珞伽有所不同,则是槐枞自己需要思虑的问题了。身为下属,若事事都替上峰虑及,则要么力量足够,准备取而代之,要么就等着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了。
“如何复杂?”槐枞神色一凛。若说最初他仅是随意一问,如今则隐有将对方看作谋主之意。
“慕容大人为国师堂侄,与两位殿下本无亲疏远近之别,且国师因珞伽大人之事,对二殿下颇为不喜。”
成律归既已决定推心置腹,索性借着酒意畅所欲言,“可慕容大人偏偏对二殿下格外亲近,甚至常有当众给殿下难堪之举,其中缘故,细思极恐啊!”
槐枞本非庸人,只是当局者迷,此时听成律归如此说来,心底浮出一个从来不曾虑及的答案,神色一变道:“除非他包藏祸心,另有所图?”
他一言既出,越想越觉得极有此种可能。若慕容长河果有不臣之心,自是希望檀石槐的继任者越是昏庸无能越好,唯有这样,他才有机会。
可悲的是,那和连为酒色、仇恨蒙蔽了双眼,竟然把慕容长河引为心腹,每有战事,均让后者代为谋划指挥,在和连一系的人马心中,慕容长河怕是早已取代和连成为事实上的首脑。
这等局面,槐枞或许因阅历不足而至当局者迷,但在权谋中浸淫了大半辈子的鲜卑大王檀石槐,难道也视而不见么?
一念及此,槐枞忽然生出了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莫非父王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成律归哪知槐枞在瞬息之间转过这许多念头,他正待继续,忽有护营小帅掀帐入内,躬身禀报,“槐枞大人,吉祥天大人派来使者,正在营外求见!”
能委以护营重任的小帅,自是槐枞信得过的心腹。
当前各方势力云集天山南北,值此非常之时,鲜卑营地戒备森严,若无槐枞军令,除非各部大人亲临,否则均不能直接入营。
“沧月的使者?”槐枞目露疑惑,问道,“来人如何称呼?长甚么模样?”
“来人自称司马貂,身段甚高,颇有几分姿色。”护营小帅回道,“另有一名随从,看起来身手不差。”
槐枞神色一缓,沧月身边确有一名亲信女子,正是唤作司马貂,他曾在龙城见过不止一次。
“殿下,这或许正是良机,不妨一见。”成律归见槐枞目光扫来,忙道。
槐枞略一思忖,对护营小帅吩咐道:“请使者入营,只放司马貂一人进帐,尔等在帐外小心戒备!”
护营小帅领命而去。
成律归暗自颌首,非常时机,不得不防啊!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护营小帅掀开帐门,领进来一名年轻女子。那女子身材高挑,眉目如画,嫣然笑道:“司马貂代主上沧月,问槐枞大人安好!”
“你绝非司马貂!”槐枞一见女子面容,已知来人身份不实,目光一寒,猛喝道,“来人啦!”
话音未落,护营小帅身形软倒,已被女子偷袭得手。
成律归神色大变,正要上前,帐门一晃,闯入一道人影,凌空扬掌,成律归胸口如遭雷击,口喷鲜血,倒跌丈许,四肢抽搐几下,再不动弹。
槐枞一见来人身手,已知今日凶多吉少,他拔出神兵“九曜”,神色肃穆,欲作生死之搏。
帐外毫无动静,一众护卫显然已被来人瞬间料理。
“两位来此,意欲何为?”槐枞濒临生死危机,神气反倒更显从容。
适才闯入帐中的人影,乃是一名中年男子,身形高瘦,一身随从装束,面貌平淡无奇。
但自此人现身,年轻女子就退到一边,显然他才是两人中真正话事之人。
“大梵天!”中年男子目视槐枞,似有赞赏之意,“阁下武力虽然马马虎虎,气度却着实不凡,若非事出无奈,本人实不愿取你性命!”
槐枞为鲜卑八部将之一,一身修为虽然未入绝顶,放在一流之中,亦属好手,但在来人口中,只落得“马马虎虎”几字评语。
事关生死存亡,槐枞自然顾不上评语如何,他紧盯中年男子双目,问道:“阁下到底甚么来历?”
“本人来历如何,请恕无可奉告,槐枞大人只需牢记,本人不过受人之托,待你到得黄泉之下,千万不要寻错债主。”中年男子神态轻松无比,似乎面对的不是鼎鼎大名的大梵天,而是一芥山野草民。
“莫非---”槐枞眼神一寒,似已猜到主使之人。
他一语未毕,中年男子全身衣衫无风自动,猛地隔空挥出一拳,似乎并不希望他道出那人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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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午后;博格达峰,瑶池水畔。
冰川之战,结局已明。
“邪尊”慕容轩战败,当场身死,遗体立而不倒,坚逾金刚,已被鲜卑众人运下主峰;“剑宗”王越虽然胜出,但伤重之下,被神秘高手偷袭,跌入寒冰裂缝,长眠冰川深处。
没有人能够猜到这个结局。
各方势力均已散去,唯有陆翊、珞伽滞留在后,两人并肩眺望雪峰冰川,良久无言。
“土贼,你有何打算?”珞伽率先打破沉默。
“先回碎叶城一趟。”陆翊无声一笑,眼神中隐有冷意闪过,“之后纵然寻到天涯海角,也要揪出偷袭恶贼,亲手斩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