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尊,如果有朝一日,可否让吾高过天元山?”
楸木门柱一句突然的发问,竟让一旁的楠木忍不住一愣,半晌方才不悦道:
“楸木,你我一体,本是道尊亲手从天元山深处采撷而来,立于这道门入口尊为整个棋道一脉之脸面和标志,本应共进退同荣辱。这好不好的,怎么突然生出这个心思,事先也不与吾商量一番?”
楸木看也不看楠木一眼,只是淡然应道:
“虽为一体,但时过境迁,如今吾已经比汝站得高,看得远,心中所思所想自然已经与汝大不同。诚如道尊所言,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我们一起出山,一起挺立在此,一起看护道门,不知不觉却分出了高低,这又不是吾之错,有些话,吾自然也就与汝说不到一起了啊!”
楠木从本质上讲,他作为金丝楠木,其根脚与造化其实要远高于楸木。
但可惜的就可惜在这一点:
两人一同被周天选中,几乎是一步登天,成为整个棋道门脸的象征。然而楠木虽然名贵,但却抵不过楸木稍逊一筹的出身,恰好却是棋道棋具的主要用材。
这就好比一个名门公子,和一个寒门士子,在同一座书院研修。而这个书院主修的门道正好是寒门弟子所熟知的农事领域。那么可以完全预测而出,十年寒窗之后,寒门弟子的学业和成就,一定是会高过名门弟子的。
看着张口结舌的楠木,周天也是不由得长叹一声,沉吟半晌,方才极其慎重地字斟句酌道:
“楠木,修行之道除了机缘造化与先天根基外,在个人的运势上,也是十分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脉络走向,这就是吾时常点化尔等的一种巧合——”
“常人居其一,所以十之八九中总是凑不齐那一个圆满,不是缺这个便是却哪个。而只有全部巧合了,才能叫天时地利人和使然。”
“汝与楸木相比,在天时地利上均高过他,但偏偏就输在一个人和上。”
“何谓人和?”
“整个棋道一脉,主修的课程皆围棋也。围棋者,棋子、棋具、棋手,三者缺一不可。就像天时地利人和,缺失一样便不算大机缘者。所以楸木便要人人求而得之,求之,他便得献身。这一得一失之间,便是围棋之道,更是大道,汝懂了么?”
话音落处,不管是沮丧的楠木,还是一脸倨傲的楸木,刹那间,两人都是浑身一震,变成了真正的门庭立柱,沉思不语。
眼见两人马上就要进入可喜的顿悟境中,周天不由得也是心生暗喜,点头加持了一句道:
“缘木求道,道在来路。何为高低,天知地知乎?”
这楸木,发愿要在他突破的有朝一日,高过天元山。但天元山已在棋道一脉中早就被指定为巅峰之巅的标高之灵,他方有此一问,周天也才有这一次即兴发挥般的瞬间释法。
由于有了“圣人之象”的光环笼罩,现在的周天,无论是正襟危坐的说法、释法,还是即兴发挥的普法、演法,那随口而出的道义和威力,早已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了。
一时间,整个道门这方圆万里之地内,顿时暗香浮动,光影闪耀,几乎每个门徒道众,具皆有感,纷纷抬头相望,心生欢喜。
天地异象中,一道奇异的红光,夹杂着一个怪异的黑影,突然吸引住了周天犹在打量门庭的目光。
循着光芒闪耀处,定睛一看,却是靠近门庭百丈外的一块奇异红土,正自不断闪射出道道艳若鲜血之光。而在其光中,却又有一道不知其远的一条宛若蜿蜒黑河的影子,纠缠在一起,不时分分合合……
周天不由得心中一荡,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罕见地由心而生,竟自带着他一步踏出,走了过去。
及至近前,红光忽然摇身一变,化作了一个酷似周天刚刚诞生而出时的童身模样,摇摇晃晃,步履蹒跚,牙牙学语,口中竟咯咯笑着人语道:
“大兄,瞧瞧吾这样子,可还入得大兄双眼?”
一声大兄,顿时唤醒了周天对于门庭这一处红土地的所有沉睡记忆:
原来,这一处土地,机缘巧合,乃是周天在整个道门还是方圆千里之地时,在编织篱笆中不经意滴落的一滴鼻血所化。
不曾想,光阴荏苒之间,这一滴沁入大地的鼻血竟然自得天地之造化,不仅觉醒了所有的自我意识,而且还直接化出了形神,比照着周天少时模样,一点点捏造出了属于他自己的一具道体。
而这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他作为周天精血中的一滴,掉落之处恰好是一处门庭之外没有超过百丈范围的土地。
在门庭双木的属性关照下,精血融于土,又得天地本体滋养,所谓金生木,木生土,土生水,一点一滴,在漫长的时光中,即便就像一个弃儿般远离了周天记忆之外,他也依然还是凭借着这一种天时地利人和全齐的造化,在五行不断的相生相克中,一点一点地捏出了一个自己。
猛然间,看到一个既脱胎于自己,却又在此前任何时候都不从属于自己的另一个“小周天”冒出来,周天一阵恍惚中,竟蓦然生出了一丝恍若隔世的游离感。
“大兄,可否走近一些,让吾好生瞧瞧大兄真实的模样?”
说着,“小周天”忽然伸出手来,远远地望着周天,似乎奋力想要将他的手与周天牵手在一起。
然而,就在指尖划过周天的一刹那,周天忽然神情一滞,一股忧伤,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