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局终了,两个白胡子老头儿推枰认输。
在棋盘的两侧,除了他们丢成一堆的黑棋之外,最扎眼的,还要数他们两个不知不觉撕扯下的雪白胡须,像一堆羊毛,散落在棋枰两边。
“汝这猴子,怎么恁地精通棋术?怪了,怪了,如今在那西域诸国,也是盛传着一个猴子,十分的精通围棋。”
一个白胡子老头儿说完,另一个白胡子老头儿早就不耐烦了,直接一把揪起正自得意洋洋的牛棋道:
“啰嗦什么,将他带上,直接过去瞧瞧不就什么都知道了乎?”
话音未落,牛棋便觉两股清风飘然而生,整个身子,便被一股巨大力量带到了空中。
“两位老倌儿,这是要带我往哪里去耶?”
望着越来越小的地面,牛棋不仅没有害怕,反而有些惊喜得手舞足蹈道:
“不过若是到了地方不是我要找的去处,到时还得劳烦二位再将我送回到这里。不然你们可要小心了,我要找的那个师父,天上地下的,可没有几个人打得过他的!”
两个老头儿对视一眼,忽然一巴掌拍过来,轻轻敲在牛棋脑门上,就将他打晕过去。
“聒噪的猴子,哄鬼哩,有那么厉害的师父,怎么连个腾云驾雾的本事都不会,还说什么千山万水走过来,呵呵……”
等到牛棋睁开眼时,整个场景,一下子全变了:
城廓,再也不是青砖瓦市,飞檐走壁,而是一种完全异域风格,城墙也都是各种鹅卵石堆砌而就。
来来往往的人群,也都是奇装异服,尤其是肤色和毛发,全部都是金发碧眼,人高马大,再也不复他最初看到的黑虎山下那些城池里的中原模样。
揉了揉还有些疼痛的脑袋,四周叽里咕噜的语调,便传入耳中。
侧耳听了听,牛棋便点点头道:
“你们这两个老倌儿,怎么二话不说就乱打人呢?小心等我学到了本事,到时回来找你们,一棍子敲死你们!”
两个白胡子老头儿呵呵一笑,袖起双手道:
“猴子,先不要说什么大话,走什么山路唱什么山歌。眼下,你还是老老实实跟着我们,也好教自己看看稀罕,长长见识。”
看稀罕,长见识?
牛棋抓了抓猴头,倒也马上识时务者为俊杰地点头道:
“好哇,这是好事,那我还要多多谢谢两位老倌儿才是。”
两个白胡子老头儿马上撇嘴道:
“少来,你们这些猴子,从来都是猴精猴精的,才不信你们这嘴上说一套手底下却是另一套的把戏。所以,从现在开始,汝这猴子,要变成一个聋子和哑巴才行!”
说着,其中一个白胡子老头儿,又是在牛棋头上轻轻一点,牛棋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一眨眼,竟然真的张口不能说话,竖起耳朵,再也听不见一点声音。
不过,两只眼睛,倒是骨碌碌转着一点没有影响。一阵风过,不一会儿,三人便落在了一座飘逸着果香的山上。
原来,在西域有一座山峰专长葡萄,名曰葡萄山。
葡萄山上,同样也像这一对白胡子老头儿,常年住着两个守山的神仙。
这俩神仙好像没有什么差事,也没有什么人管,每天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下棋,下到两人都哈欠连天就去睡觉。一来二去,这山上便在一阵阵叮叮当当敲子声中,有了一种莫名的仙气。
岁月荏苒,不知不觉,这山中有那么一只猴子,也很奇怪,谁也没栓着它,也没怎么着它,从它一出生就不离开那座山,太阳上山它就跑到树上,太阳下山它就跑到树下,每天也像那一对无聊的神仙一样,一睁开眼睛,就远远地盯着那一对神仙看。
二仙开始还好奇地瞅它两眼,互相说一句;
“呵呵,这山里居然还有一只小猴子也,哪里跑出来的?
原来,这座山被确定为这一对神仙府邸之后,就已经被法力清理过一遍。这猴子居然没有被清理掉,也算是一个意外。
既然是意外,按规矩便没有道理再出手。于是,时间久了,俩人就懒得望它了。大概他们也想过,可能在心底一点都瞧不起它。看吧,看你能看出个什么名堂,看你有本事看到哪一天!
小猴子就是一个蝼蚁,哪里经得起岁月煎熬,不知不觉变成了老猴子。
但是,莫名其妙的某一天,这天老猴子又跟着太阳爬到树上,不料那两个仙儿却从此再也没有露面了。
这是何故?
老猴子望着空空的棋盘,听不到那悦耳的敲子声,急得抓耳挠腮。后来满山遍野都是人的声音和气味,老猴子才有些明白过来,原来仙儿受不了这人世间的浑浊,一溜烟跑了。
越来越多的人影,开始出现在从前人烟罕至的这一座葡萄山上。好在上山的人,还不知道葡萄的甜美,只是每日在山上叮叮当当的砍柴。
也不知是福至心至,还是棋瘾难耐,这一日,老猴子忽然吱吱哇哇地走到人前,又蹦又跳,叫人来与它对弈。
人们先是吓了一跳,后来就有人懂棋的人,半真半假地跑到那二仙遗留下的一尺棋枰前,与老猴子纹枰对坐,拈子便下,不亦乐乎。
而老猴子呢?又听到悦耳的棋声,居然手足舞蹈喜极而泣。
不仅如此,这老猴子还极通人性,但凡有人陪他下棋,每下一步棋,就给人一串葡萄,显得十分有些风度。
但每当终局,猴子都无一例外地将葡萄又从人的手中抢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