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盘桓了许久,可终归还是得走,这京城好生精彩,但青要山才是家。
帝隐观这一行人上路,瞧着可壮观一队车马。倒不是因为人多,而是因为围观的人太多。从国子监附近往南走离京,路两边丫丫叉叉站满了人,伸长了脖子往前看。
为什么?没有游街,这就算是状元郎游街了。
照常来讲,得了状元发榜那一条早晨,送喜报的去告诉状元高中,或者是状元在榜下瞧见了自己的名字在头一个,旁边立马就有人给他穿戴上。高头大马,衙差开路,打铜锣放鞭炮,让状元郎在街面上走一走。弘武大会头一次,没人想着这回事儿,老百姓还惦记着呢。
这个时代,文娱生活多匮乏?赶上这种事情,那比过年都高兴。后来朝会上也不是谁嘴贱提了这么一句,周穆宣一拍脑门儿:“这个可以有。”
安排在什么日子呢?不好说。后来礼部那几个一合计,要胡来就都胡来。李桐光他不是还要回青要山吗?奉旨还乡,这是锦衣风光,就可着他从客栈出来算开始,离了南城算结束。走这一路,连带着青要山这么多道士,瞧着还热闹。正好赶上端阳节,好巧不巧。
李桐光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身着绯色圆领罗袍,前胸挂着一朵金丝攒的大红花,头戴着大翅帽,缓步而行。他前边是打牌立番的差役,这是要一路跟着他回到青要山的。后头是帝隐观这些人的车队,赶车的都是来帮忙的外门弟子,但有一辆小车,坐着韩玉春,这辆车是李桐光现买下来的。央给着一个平日里话说的多一点的外门弟子,做个车把式,许下好处如何如何。
这是成全人的事,那个外门弟子也没多说什么,管李桐光讨要了两角酒,这就算完了。
一路上好些人也对这辆小车指指点点,相互之间交头接耳切切察察,说得就是韩玉春。闲话的力量是无穷的,艳芳楼里头飞出了金凤凰这件事儿,已经传遍了北京城的大街小巷了。
要不然按照帮下捉婿的习俗,李桐光驾马游街,说不得得是有人拦路说亲。毕竟李桐光二十五岁就得了弘武大会的状元,正是好年华,有没有婚配。这人生得精神,好标致一个人物。家有适龄姑娘的大户人家,包括那些个官宦之家,都惦记着呢。
未曾想李桐光离开弘武会馆的当天晚上就去艳芳楼接回了一个姑娘,还不是领了个外宅,而是要正经娶回家当妻的。
好些人说那时候是一夫多妻制,其实不是。反正大林朝是一夫一妻多妾制。也有少数那些个有平妻,两个女人在家里平起平坐,但是太罕见了。夫妻二人在家庭中享有同样的权利,两方的家庭是亲家。妾不但是比妻矮了一头,妾的父母也算不得是夫家的父母。
只要还过得去的好人家,无论说是富户也好,官宦之家也罢,哪怕是地主乡绅,都不会容忍自己的女儿做妾,那太不一样了。除非说是进宫当了妃子,这能光耀门楣。不然那是一件顶丢脸的事情。
既然李桐光已经和一个青楼女子定下了亲事,那些高门大户就再没有考虑他的时候了。
然而这李桐光至情至性的名声算是传扬出去了。娶一个风尘女子为妻,甭管她是不是完璧之身,也不论她是不是官卖的罪臣之女,这本身就需要极大的魄力——“影响仕途”这四个字不是说着玩儿的!
坊间说什么的都有。有夸李桐光爱红颜不爱名利的,就要骂韩玉春祸水红颜断送他人前程的。这些人其实都是吃饱了撑的。小两口过自己的日子,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轮得到别人批评指摘什么?
更何况李桐光现在贵为千户,还是天灵卫的千户,即便是当朝一品,与他说话都得客客气气。这些人怎么议论,也影响不到人家。
照理说,青要山这一种人离京,该是有人送行。至少帝隐观出身的那些个天灵卫,应该来送一送一送观主的车驾。可是岑秋风最厌烦这些麻烦的事情,先前就传下了话去,不必相送。
唯一一个前来送行的天灵卫,是岑秋风的亲徒弟,陆清霜。她就和岑秋风坐在一辆车上,等着车队离了北京城,她再下车离开。这辆车赶车的不是外门弟子,而是周贤。
周贤的一身神通,跟自己家师父师娘学的少,多是岑秋风传授,跟自家师公亲近是应有之义。也有人认出他来了,周贤如今的名声比不得李桐光,却是也不小。
在弘武大会会场上嬉笑玩闹,将能到手的功名拱手送了旁人,圣上封赏的时候他还拒绝了——这些事平头老百姓想都不敢想,他却干得出来。那些个自命清高或者是当真清高的文人墨客,把周贤是好一通夸,说这个人是真正的修士,心无邪念,游戏人间,视功名如粪土,见金银如云烟。
把周贤都夸的不好意思了。他心说我自己怎么就不知道自己是这样的人呢?我周贤什么时候见金眼如云烟了?皇帝给的银子我可是一分都没少要,怎么你们就把我吹上了天了?
端阳节本就热闹,这下弄得更热闹。一队车马在闲人的簇拥之下,自国子监附近的客栈走到南城,再走过南城出永定门,前后愣生生花了一个半时辰。
出了城门,车队停下来。周贤跳下来一挑车帘,把岑秋风和陆清霜两人请了下来。
陆清霜对着岑秋风行了一礼,轻声叹道:“此番一别,怕是要待到三两年后,才能再见师父了。”
岑秋风笑着说:“无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