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位,对于周穆宣来说,不过是一个体面一些的说法而已。包括他自己在内,所有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他不过是个废帝而已。周玉嫃根本不可能把他留在皇宫内院,让他安然做一个太上皇一样的永沿皇帝。
不单单是他,包括太后、嫔妃也都不可能留在皇城当中,自要给他们安排去处。
那些女子无论长幼,全都安排到了天王寺落发为尼。而周穆宣,则被发配到了帝隐观出家修道。
这话怎么说的?帝隐观,到如今算得上是名副其实了。
周贤明面上是护送,实际上是押解。他身为平南王,上前一拜都欠奉,更不必说拿出什么好态度来了。
周穆宣如今与囚徒无异,虽是乘着豪华的车辇,但是饮食便溺,都只能在车上完成,反正里外都有人伺候着。还有两位陆地神仙保全,又能有什么差错?
不错,皇家供奉差出来两位。其一是岑老,再者是苏建义。苏建义只负责护送周穆宣到青要山,到青要山之后他还得返回京城复命。而岑老,则会被留在青要山,守卫周穆宣的安全。
实际上,就是周玉嫃信不过这个人,干脆让他哪来的回哪儿去,跟着周穆宣一块儿发配了。至于公输兀,则是被下了大狱。
这很正常,想想周穆宣干的都是什么灭绝人性的事情?岑老和公输兀这两个老杂种,都已经是炼虚合道的大能了,还有什么事理不明白?周穆宣仰仗他们两位,那无非就是这两个人想从周穆宣这里捞到什么好处。
这等供奉,皇家不要也罢。之所以没把岑老也下了天牢,那还是看在他是三朝老臣,又是岑秋风儿子的面子上。
从京城出来,鸣锣开道,打了三十一棒长行锣,好大的排场,又能怎么样呢?
周贤和郭子衿都不爱坐车,骑着马走自在得很。走走停停十多天,从京城返回了青要山。
到青要山之后,又是好一通忙活。
本来永沿皇帝出家应该是挺大的排场,但是这事情办得风风火火。巳时进到山中,午时所有的东西就都准备好了。
有随行前来的礼部官员见证,旁边文书什么的备好。周穆宣焚香沐浴更衣,由岑秋风为其冠巾。可即便如此,岑秋风也不是周穆宣的师父。因为周穆宣的身份太尊贵了,若是当了周穆宣的师父,那地位得照着先帝比。
所以,岑秋风也不过是代师收徒。入教以后,周穆宣从“善”字辈,跟岑秋风以师兄弟相称,记做外门弟子。
就在帝隐观的主建筑群当中,他划出了一个小院子。有人把守,不许他随意出入。岑老为了护卫永沿皇帝的安全,当然也得在这儿起居,但是他的行动却不怎么受限,山上山下可以自如来去。
直到天擦了黑,周贤才是返回了孔诤言夫妇的小院。
因为某些大家都知道的原因,孔诤言和方丹这两个在帝隐观算得上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并没有参加这场典礼。而是始终在家中等待。周贤见了家门,心中一酸,轻叹一声,推门而入:“师父、师娘,小师妹,我回来了!”
屋内传来一声尖叫,一个小小的身影旋风一样冲了出来,一把扑在了周贤的怀里。不是孔湄又是哪个?
“师兄……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见了周贤,孔湄这小丫头哭得是梨花带雨,“他们都说皇帝要砍你的脑袋,我就知道他们都是骗子。可是你怎么比爹娘回来得晚这么多?”
“师兄只是在京城有事,耽搁了些许时日。”周贤轻轻捋着孔梅的头发,“这不是安然无恙吗?好了,别哭了,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
这时候孔诤言和方丹也迎出门来,两人脸上都带着几分笑意。劫后余生,能再见面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周贤也笑了,冲着师父师娘抱拳行礼:“孩儿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孔诤言微微点头。
方丹则是柔声问:“吃过晚饭了吗?”
“还没有。”周贤摇摇头。
“那正好,我正要去生火。”方丹上前来理了理周贤的头发,“你舟车劳顿想必是疲累了,就在房中安生等着吧。先去把这身衣裳换了,在家就不必穿高功的法衣了。”
“哎。”周贤不过是这么应了一声,脸上就有泪滑下来了。方丹转身就走,孔诤言上前来,刻意板着脸说:“憋回去,七尺男儿,像什么样子。”
周贤还没说话,倒是孔湄踮着脚伸手,在周贤的脸上抹了一把:“师兄你怎么也哭了?”
“哈哈哈哈……”周贤笑着,攥住了孔湄的手,“师兄这是想你想的。”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孔诤言拍了拍周贤的肩膀,“苦了你了。”
“该说是我连累了师父师娘才是。”周贤苦笑一声,“万幸,留得了性命。”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孔诤言也叹道,“这不是么?如今你可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我和你师娘,还要沾你的光才是。”
“师父您玩笑了,”周贤一摆手,“究竟如何,您老心里一清二楚。更何况若不是您当年把我捡回来,我已然横尸街头了,又哪会有今日?所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过是个名分而已,不许我与政,做不得真。”
“呵呵呵……那王爷的俸禄不是还照样发给你吗?还贪求什么呢?”孔诤言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天下间还能有哪座仙山,比得上咱们的排场?有皇帝在这里出家修道,还有王爷在这儿做内门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