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三爷听到这个消息,明显是不信的,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不愿意相信的。
他眉头微蹙,机械的缓缓摇头:“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暗沉沙哑,像是年久失修的风箱。
何应物一言不发走上前,轻轻握住三爷的胳膊。
“我们是今天一早发现的,林爷身死,和一个黑衣人杀手同归于尽,云灵娘重伤昏迷。我们猜,林爷是为了保护灵娘”
平叔没有说完,不过这过程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三爷魔怔一般连连摇头,“爷功夫很好!他不会死的不会的不会的”
“我们已经按程序上报赵家”平叔轻轻说着。
可三爷根本没在听,他猛地侧身,紧紧抓住何应物的胳膊,眼睛死死盯住何应物:“他不会死的!对不对?对不对?”
何应物只觉得胳膊剧痛,他挤出一丝微笑:“三爷,我们去看看。”
“对!对!我们要去看看!一定是搞错了!一定是搞错了!他们根本不知道爷有多厉害!一定是搞错了,我们去看看!去看看!”
三爷说着踉跄就要往外走,何应物一把拉住他:“三爷,我们不能把小野一个人丢下,不安全。”
“哦,哦,对!小野,还有我的小野,是,是,不安全不安全不安全不安全”
三爷连连说着不安全,眼睛里渐渐闪出雾气,他像是喘不过来气一般,猛地大口吸气,再大口呼气,如此反复了几次,焦灼不堪的心情似乎终于压制下来。
“你带上小野。”三爷说。
“嗯,我去抱她,她还在睡。”
“嗯,我们去看看。”
“对,三爷,我们去看看。”
很快,何应物抱上熟睡的小家伙,和三爷、平叔一起,直奔猎人行会。
行会里,几个大汉默默无声的站着,气氛很是压抑,微风吹的青竹轻轻摇曳,枝叶碰撞摩擦间发出哗哗的声音,更显得这里沉默难堪。
三爷腰杆挺得笔直,径直奔向内堂,他脸上的表情悲、怒、哀杂糅,直欲滴出水来。
内堂已被清空,中间摆了一张床,床上用白布,盖住一个人。
何应物谨慎的很,他自然亲和散发,早已确定这是一具尸体,而不是陷阱诡计。
可他多希望这是一个陷阱,如果是陷阱的话,不管幕后是谁,起码爷还有活的希望。
可是现在,没有阴谋,只有一具冰冷的尸体。
三爷站到床前,定定看着白布,他狠狠咽下一口口水,喉结剧烈抖动了一下,看得出来紧咬牙关,伸手颤巍巍要去掀开白布。
“三爷,我来吧。”何应物轻声说着,握住了三爷颤巍巍的手,同时另一只手在三爷背上轻轻拍打两下。
“哦,好。”三爷点点头,眼睛里闪着泪花看着何应物,“你来吧。”
何应物轻轻把白布掀开,露出白布掩盖下的头。
是爷。
他们没搞错,是爷。
是脸色惨白,双目微睁,冰冷的爷。
三爷的手已经死死掐住自己两边腮帮子,捂住嘴巴,他紧紧盯着爷惨白的脸,一言不发,只是眼泪再也忍不住,啪嗒啪嗒成串的掉下来。
没有哭声,只有眼泪滑过三爷苍老松弛的手背,再滴到地上的声音。
屋里安静的可怕。
三爷的眼睛一眨不眨,就这么看着,眼泪就这么流着。
良久,三爷才轻轻说了一句:“老,走好。”
他的声音沙哑,饱含哀伤。
可何应物感觉到,从三爷说出这句话,老爷子的气势就开始变了,哀伤一点一点被压下,泪水一滴一滴被隐藏,而狂怒开始生发。
很快,三爷再没有一滴眼泪,整个人也是显得平静无波,但何应物却敏锐的感觉心尖发紧,就像身旁是一只蛮荒巨兽,这时候的三爷,平静的外表下裹住的是狂怒的海!
“老,得空了看一眼,老弟兄们,替你报仇。”
三爷说着,轻轻把白布掀开,仔细检查爷的伤口。
“阿平,马上去裂谷城,帮我送个信。你拿纸笔过来。”三爷一边检查一遍说。
“好!”阿平很快把笔和纸递过来。
刷刷刷写下几句话,三爷把纸折叠起来,塞给阿平:“飞跃酒店,给黎叔。告诉他一句话,七天之后,爷火葬。”
“好!”
阿平当即转身便走。
“三爷,我去看看灵娘。”何应物垂手站在旁边,突然说。
“好!完了之后,你帮我去趟鬼锤那,把爷的事儿告诉他,让他过来。”
“好。”
其实云灵娘就在里屋,没几步路,抬脚就到了。
她脸色苍白昏迷着,明显是失血过多,几个**子和一个血袋挂在床头,通过软胶管和中空针头引入体内,是在输血和输液。
“她怎么样?”何应物轻轻问服侍在旁边的一个老妈子。
老妈子是个普通人,应该是爷在“囚禁”云灵娘时请来照顾她的,如今却是留在猎人行会做些打扫卫生的活儿。
“伤得很重,四五处bs通透了,这还是在爷的拼死保护下。”老妈子叹口气说。
何应物点点头,掀开被子看了看,云灵娘好几处地方裹着厚厚的纱布,显然是受伤极重。
照此来看,她现在是不适合长途颠簸的,伤情还不稳定的情况下,颠簸可能会要了她的命。
所以最可行的方法是把伤势稳定住,再送去比如裂谷城等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