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西燕丞相府,是当朝丞相陆丰的二子。
燕国只有一个丞相,也就意味着,我父亲,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所有人都争先恐后想要攀谈的对象,燕皇对我父亲,也是信任至极。
丞相府中,只有一个当家主母李湘茗,也是当朝皇后的亲妹妹,这后宅之中,陆丰甚至没有纳一个妾。
夫妻和睦,后院安宁,身处高位却又颇得在位者信任,早已无人能将他拉下马,这大概,是所有人都羡慕的模样。
然而,我只是个庶子,一个不受宠的庶子。
亦不是长子。
我的出现,只是一个意外。
我的母亲,是卑微低下的歌姬。我幼时的大多时间都是在红绡院中度过,红绡院的妈妈,叫做佟卿,我们都叫她佟姨。
红绡院,是燕国景城最好的一座歌舞坊。歌舞坊,相较于青楼,女子的名声会稍好一些,顾名思义,卖艺不卖身,但往往会有一些可怜女子被高官权贵看中,被迫失了身。
也因此,人们给歌舞坊的女子一个称呼:艺伎。
我的母亲,化名清霜,是红绡院中数一数二的能歌善舞者,自幼温顺听话,洁身自好,佟姨也一直关照着母亲,让她免于失身危险。
这里的人,大都是家中潦倒却又没有可以养家的男丁,亦不愿卖身,逼不得已才来这里靠才艺讨生活,彼此大都互相体谅,互相帮助,没有什么尔虞我诈,母亲的日子倒也不错。
原本,母亲的生活,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却不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当朝皇后一道懿旨下来,点名要了坊间的四个女子,都是风头正盛的女子,母亲,亦在其中,当然,皇后给了一笔分量不小的银钱,不仅给到坊中,就是四人家中,也是一份不少的银钱,算是变相将人买了下来。
那时,母亲并不明白各中缘由,四人都以为,是皇后想要她们进宫献艺,若有人能被燕皇看上,虽飞黄腾达,却也要听从皇后的吩咐,毕竟,是她给的机会。
四人以为,仅仅是这样,已经算是身处于一个大漩涡了。
却并未想到,皇后的打算,并非如此简单。
四人进宫后,皇后的确让她们编一支舞,以供年宴上欣赏。
四人不敢违背,自好好编舞合曲。年宴之上,母亲和另一人共舞,其余二人,一人抚琴,一人弹琵琶。然而,母亲最擅的,是琵琶。
却并未想到,四人仅因为身处的位置不同,之后的遭遇亦不同。
燕皇不想被人说成色令智昏,因此,故意说看中了奏乐的两人,当夜,皇后便将两人送进了燕皇的枕边。
母亲和另外一个女子,没有被选中自是幸运,却还不及为另外两个姐妹担心,皇后便话锋一转,要将二人送给陆丰。
那时,陆丰还只是一个三品大员。
那时,他的夫人,皇后的亲妹妹李湘茗还正怀着身孕。
皇后巧言令色,话里话外都在体谅陆丰,又刻意将话说的模糊不清,让燕皇以为,这是李湘茗自己体谅陆丰,自己不好开口,便托了皇后这个姐姐。李湘茗听罢,亦不能说什么,她若是反对,必然让人当作妒妇,还会扣上一个不体谅夫君的帽子。
这当中,明眼人都知晓有猫腻,但母亲出身低微,又心思单纯,这些东西如何而知。
送去陆府不久,与母亲一同的女子被李湘茗唤了去,自此,再没回来过,放出的消息,是早已身中顽疾,主母派人极力医治,终是没能救回来。
母亲与那女子共处多时,自是无话不谈,那女子身体比她还要康健,哪里来的顽疾。
听闻女子身亡后,母亲便战战兢兢,当日便去求见李湘茗,只为能有一条活路,求了许久,也在大雪之中跪了许久。
第二日,母亲醒来,发现自己置身于红绡院中,她回来了。李湘茗借口她身体虚弱,不能伺候好陆丰,故将人送回红绡院,又另给了一笔银钱养身体,其一算作封口费,其二,若是母亲反咬一口,得不到旁人的信任。
母亲,活了下来,踏在那名女子的尸体之上,活了下来。
只是没有多久,母亲呕吐不止,请了大夫,才知怀了身孕。
佟姨逼问之下,母亲终是说出,在陆府,陆丰来瞧了她,与她同了房。而那夜,担忧病中姐妹的母亲在弹琵琶。
佟姨想让母亲拿掉孩子,说到底,母亲还是一个未婚女子。母亲坚持要生下来将我养大。为此,佟姨一直没有和母亲说话,直至我生下来后,两人关系才有所好转。
躲躲藏藏中,母亲还是平安的将我生了下来。问题却并未得到解决:我是个男孩。
红绡院里,都是清一色的女子,如何能有男童的存在?
“留下吧。”就连母亲都在迟疑,要将我送给别人时,佟姨开口,一句话留下了我。
可以说,是院里的所有人,一起把我养大,都是我的母亲。
只是,我没想到,自己会给母亲,给整个红绡院带来灾难。
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将我与陆丰联系起来,只说我们长得相像,皇后得知消息,连夜让人调查了证据,到了燕皇面前,重新提及了当年之事。
这年,我十二岁。
彼时,陆丰已经成为一人之下的丞相,容不得任何诟病,原本,陆丰已经派人来杀我,母亲为了保护我,也自此香消玉殒,还有对我如亲生儿子一般的佟姨,也为了我受了重伤倒在一旁。
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