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早,睡眠越来越少的老皇帝赵祯,坐在书房内,拿着新一期的报纸在看。
曹皇后亲自送来早餐,要说曹皇后,单论为妻子而言,当真是个不错的妻子,早餐送来,碗碟摆好在书案一旁,也不多言打搅,慢慢退了出去。
赵祯看着报纸,眉头慢慢皱了起来,口中也喃喃有语:“《过秦论》,论秦为何二世而败也,《六国论》,论六国为何敌不过虎狼之秦,唯有这《强国论》,论的是秦胜在何处,甘道坚啊甘道坚,难得之才啊!”
说着说着,赵祯把报纸慢慢放了下来,吩咐身边太监几句,去把开封府欧阳修召来。
诸位相公们慢慢都来了,韩琦自不用说,他最是敬业,几乎半夜就爬起来了,最先一个到得书房,实乃仁宗肱骨之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新任御史中丞包拯显然不如肱股之臣韩琦到得早,站在韩琦身后。
欧阳修来得最晚,因为按理说他今日是不用入宫来见皇帝的,开封府的事情都忙不过来。
赵祯也不多言,只是往侧面一招手,几个太监送上来一叠报纸,赵祯开口说道:“看一看首页那篇《强国论》,当真发人深省。”
满场众人,唯有欧阳修一个人知晓《强国论》是什么,因为他已经看过了。韩琦与包拯,显然皆不知道这篇文章,哪怕是韩琦让甘奇得了个最后一名,韩琦也并不知道甘奇到底写了一篇什么文章。
众人在读。
韩琦已然黑脸,他黑脸的不是甘奇文章写得多好,而是甘奇怎么还中举了?这事是怎么办的?
众人读得差不多了,赵祯又开口:“国以何强?朕觉得甘道坚所言,极有道理,制度之法,才是强国之根本。头前度支王安石也上过万言之书,朕阅之深感朝野之困,当以革新为要,首当其冲便是冗费之事,关于冗费,朝会之上论了几年,依旧不减多少成效,而今度支已然入不敷出,再这么下去,实在难以为继,诸位当好好思虑,以图自强。”
这是正事,王安石的万言书,说的是具体的问题所在,甘奇的文章,说的是顶层设计的问题。两篇文章加在一起,赵祯岂能一点都不受影响?现实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冗费一直是赵祯关心的事情,此时他自然更加着急起来。
韩琦答道:“陛下,臣已开始着手冗费之事,军中冗费尤为突出,禁厢百万大军,堪用者不足半数,其余之人皆是无用之辈,当以军中冗费为首要,只要把军中冗费削减下来,朝廷度支便可宽裕许多。”
冗费,就是不必要浪费的公费支出。去年朝廷岁入已经突破了七千万贯,但是其中百分之九十都用在了军费之上。军费要改,这是正确的。
但是军费又不能随意改,有些事情是积累下来的问题。禁军厢军百万不止,问题根源就出在招兵制度上,以流民灾民为军,以罪犯为军,这个问题本身就会导致军队不堪用。韩琦开口就说军队半数是不堪用的人,其实远远不止,而是绝大多数不堪用。
但是削减军费,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怎么削减?其他手段皆是治标不治本的,除非裁军,但是裁军也有大问题。一次性把几十万没有资产的军人放到社会上去?那就是断了这几十万人的活路,这些昔日拿刀枪的人,会做什么?失忆密探
欧阳修与包拯杠了起来:“包中丞,那你说说,今日这书房之内,哪个家大业大,哪个又豪富一方?”
杠到这个地步了,包拯哪里还会退让,几步而出,指着三司使张方平就道:“张相公难道不是家大业大?难道不是豪富一方?头前几日,张相公刚刚在一个豪绅手中买下了多大的产业?诸位都不知晓?”
张方平也是无妄之灾,看着包拯在皇帝面前说自己,吓得连连摆手:“包中丞,没有多少,没有多少,些许田地而已。”
包拯真的就是在乱咬人了,也是他眼中容不得沙子,见得张方平说没有多少,开口又道:“那在下明日就派御史下去核查,看看张相公此番到底买了多少产业。”
御史中丞,御史台的大佬,御史们的领头人,喷子中的战斗机,又要发威了,这回目标是三司使张方平,也是王安石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
张方平已然大惊失色,连忙又道:“包中丞,你们说你们的就是了,何必拉上我?些许小事,不值一提的。”
张方平是在认怂,但是这回是在劫难逃了,喷子中的战斗机,哪里会放过他?张方平这个三司使,也就当不得几天了。
“罢了罢了,此事稍后再说,先说说甘道坚这篇文章之事,欧阳学士既然在这里,那朕就多问一句,为何这般文章,在开封府竟然排了个末尾啊?”赵祯开口问道,国家大事自然先说,甘奇这末尾之事,比不得国家大事,最后提一提。
改革改革,一团乱麻,就是一个简单的削减财政开支,都是如此困难,一个国家想要改革,何其艰难?
欧阳修刚才就知道皇帝终究会问得这么一语,上前开口:“陛下,老臣倒是也不知其中具体,老臣才刚刚上任几日,还来不及如何过问此番解试的具体细节。待得老臣回去查问一番,再来禀报陛下知晓。”
欧阳修也是高明的,随便就推脱了。
包拯却愤愤不平,开口说道:“陛下,此事不是那么简单,定是有人从中作梗,不愿见到甘道坚中举,此事定要详查,朗朗乾坤,岂能发生这般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