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曙面前,就摆着一份今天的报纸,他也为难起来:“二位所言,朕都明白,只是百姓欢庆胜利,朝廷忽然把种愕给治罪了,到时候人言可畏啊。”
“陛下,百姓不读诗书,不知古往,不见大局,便也多与种愕一般鼠目寸光,朝廷若是也这般鼠目寸光,必有大祸也。”文彦博又道,种愕是谁他懒得管,倒是作为朝廷最高统治者之一,作为帮着赵家管理天下的士族首领之一,这般的将军不治罪,那还了得?
更重要的是西夏党项已经聚兵南下了,这个时候若不快点拿种愕治罪,那就真的是一场大战。昔日好水川一败,如今这文人朝廷,依旧还心有余悸。但是这些话语不能明说。
赵曙看了看文彦博,又看了看富弼,还看了一下没有说话的欧阳修与富弼等人,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擅开战端者,有一不可有二,便降四级,迁襄阳随州安置。”
文彦博满意了,富弼去备圣旨发出去,便是定夺下来了。赶紧去办,治了种愕的罪,也就能熄了党项的怒火,把大战赶紧止住。这朝堂真的打不起大战了。
其实御史中丞司马光也是赞同文彦博所言的,文人朝廷,哪里容得军队有一丝一毫的自主?哪怕种愕当时箭在弦上,哪怕种愕当时战机稍纵即逝,哪怕种愕当时憋着劲要拔掉眼中钉肉中刺,那都得报到朝廷之后,朝廷定夺,种愕才能做,朝廷定夺没下,种愕私自做了,那就有罪。
京华时报头版头条:敢问枢密院文相公,为何大功却获罪?
便是这一篇,一石激起千层浪。
无数百姓街头巷尾在说,无数年轻士子聚在太学,似乎又要做那请命之事。
甘奇还有推波助澜,署名文章:怕乎?何惧之有也?
目标倒也不是朝廷,就是盯着文彦博喷。怕什么?是怕边军将领私自调兵?而今大胜了还获罪,往后哪个将领敢做事?
是怕了党项人?党项人能比得上辽人吗?辽人尚且不惧,燕云都收了,怕党项人做什么?
是怕昔日好水川重演?
你们若是这么怕,你文彦博文相公若是这么怕?
那我甘奇甘道坚不怕,我甘奇甘道坚愿为先锋,请战西北!身先士卒,死而后已!
这篇文章一出,之前准备要去请命的士子们,一下子就像有了主心骨,请命也不请了,无数人朝着甘奇家而来,声援甘相公。
甘奇家前后的大街上,都聚满了人。来的不仅是文人士子,还有许多刚刚在茶楼里听完读报的普通百姓。
“甘相公威武,甘相公威武。”
“请甘相公去教训那些党项狗。”
“报仇,报仇,报昔日好水川之仇!”
“甘相公无敌,甘相公无敌!”
“甘相公万胜!”
甘奇不大的宅子,笼罩在这些喊声之中。
甘霸站在门口,大喊道:“你们不要喊了,我家相公如今赋闲在家守孝,又做不了枢密院的主,更做不来朝廷的主,你们喊也是白喊,都回去吧。”
“我们不走,甘相公何等威武,必能胜党项,还请甘相公往西北带兵,一雪前耻!”
“都跟你们说了,我家相公做不了枢密院主,便是我家相公有杀贼之心,也无兵将可用,难道让他一人提刀上阵不成?莫要害了我家相公,都回吧,散了散了……”
说完,甘霸回头,大门轰隆一声就关起来了。
便已有人在喊:“走,虎狼契丹亦能败之,何况一个小小党项,只要甘相公领兵而去,必把党项灵州都踏破了去。”
“走,去枢密院!”
众人转头,往枢密院而去,枢密院里的文彦博,刚一听说有许多人往这边来,赶紧就出了衙门,进宫去了。
“陛下,甘相公他挑藏祸心呀!”文彦博是来告状的,他在甘奇手上栽过,对甘奇的这种手段太熟悉了,一眼就看透其中。
赵曙叹气摇头:“唉……富相之事,没做成不说,还助长了他的气焰,而今他越发少了忌惮,当真教朕头疼。”
富相之事是什么事?自然就是洛阳程颐的事情,也是那汴梁时报的事情,这件事情是为了打压甘奇的名声,更是为了与甘奇争夺舆论话语权。而今没办成,赵曙本就郁闷,再来这么一件事情,更是一个头两个大。
文彦博却不知富相什么事情,便是又道:“陛下,当下圣旨,让甘道坚出汴梁城远居,他在城内,只会坏了朝廷的大事。”
“待得富相来了再说吧,朕已派人去召了。”赵曙为难不已,如今的赵曙,其实心气也高,收了燕云、大败契丹之后,他对打仗的事情也不那么害怕了,本来只是边境一个将军的小事,而今非弄成了大事。
真要是再打大仗,赵曙倒也不怕,只是这仗让谁去打?又让甘奇去?赵曙有些不愿意,再让甘奇立功,那也是大麻烦。但是不让甘奇去?让谁去呢?谁去能放心?
或者说不打算了?
赵曙纠结着,等着富弼来。
富弼来了,没什么话语好说,直接说道:“陛下,臣倒是同意文相之言,让甘道坚出城远居即可。”
“若是让甘奇出城远居,怕更让汴梁城百姓怒上心头,到时候民怨一起,不可收拾也。”赵曙也有担忧。
“陛下,匹夫之怒,以头抢地尔,便让他们闹一闹,过不得几天,便会自动平息,不必挂怀。”文彦博对甘奇,还真是恨之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