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兄,你输了。”
“再来。”
清脆的小竹林中,如这等话语,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蓦然响起,且间隔的时长,一次比一次短暂。
这个三五日,圣体好像跌入了人生最低谷,一败再败,输的颇惨烈,混沌体便如一道天堑,一道让他难以逾越的天谴。
“大帝啊!显显灵吧!”
“吾诸天的圣体呢?吾人界的战神呢?”
“老爹,灵儿想你了。”
帝器的封神榜,也是那般残忍,便悬在棋局一侧,而这样的声音,未曾断绝过,有苍生的哀嚎、有发自灵魂的咆哮、更有孩子们哽咽的呼唤。
这一次,叶辰未去看,盈满眸中的热泪,一次次打转,却终是未淌出眼眶,心神是混乱的,视线是模糊的,模糊到已望不请棋盘。ii
“师尊,不能再逼了。”
混沌体传音缥缈,笃定道祖在看。
这般炼心,不是涅槃,便是魔障了,一个搞不好,叶辰终生都会止步八重天。
“圣体一脉,从未让吾失望过。”
道祖的话,平淡中略带一抹醉意,他是一尊巅峰大帝,也是一个世外之人,见证了荒古圣体的辉煌,刚烈的一脉,救世的一脉,承载着的信念,还更甚列代至尊。
混沌体默然,拂手落子,又一次绝了叶辰的棋路。
第一次,叶辰变的沉静了,真如魔障,静若石刻的雕像,一动也不动,只雪白的长发,随风飘摇,垂暮的星辉,掩的住他的苍老,遮不住他的沧桑。
这一坐,不知坐了多久。ii
混沌体未曾叨扰,只静坐垂眸,总在不经意间,去看一眼封神榜,他之心神,也曾有一瞬瞬的恍惚。
他与叶辰不同,在诸天时,乃孤家寡人一个,没有故友,没有亲人,便也无那浓浓的牵绊,虽知叶辰心境,却不知圣体心有多疼。
那,或许便是传说中的情,自刻在灵魂的那一瞬,便永生永世抹不掉。
情愈深,炼心便愈艰辛。
所以说,叶辰历经的磨难,远多于他。
这一点,看叶辰这一路,便得真真切切,跨了九世、闯了六道轮回、历过情劫、经过绝望那每一道痕迹,都是血淋淋的沧桑。
“再来。”
叶辰蓦然一语,声音沙哑。ii
“做不到那个无情,你便打不败我。”混沌体淡淡道。
“宁舍命,不舍情。”
叶辰的话,少了一份暴躁,多了一抹平静。
又一次,他拈棋落子。
此一子落下,看的混沌体心神一瞬迷离,那看似是一颗棋子,却恍似一个人,身披着铠甲,手握着战矛,脚踏着尸山,沐浴着鲜血。
“谢云。”
混沌体轻喃,那颗棋子上,所映现的人影,便是谢云,恒岳的弟子、叶辰的好兄弟,他曾在封神榜的画面中,不止一次见过,平日不靠谱,一旦上战场,便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混沌体不明白,明明是一颗棋,为何成了一个人。ii
“到你。”叶辰淡道。
混沌体回神,一瞬迷离,方才落子。
叶辰未看,一子又落。
此番,混沌体从叶辰棋子上,望见的是司徒南的身影,披头散发,血骨淋漓,两棋并肩,两人影并立。
啪!
啪!
又是棋子撞击棋盘的声音,颇是清脆。
这一局博弈,略显不同。
叶辰落子的速度,更想象中还快,快到混沌体猝不及防,他方才落子,叶辰便下,不似先前那般急躁,更多的是一种让他不解的平静。
正是这份平静,让他觉察到了叶辰心境的变化,沉寂如水。ii
再看叶辰落下的一颗颗棋子,那分明就是一道道人影:楚萱楚灵、大楚皇者、帝尊神将那每一个,他都曾在封神榜的画面中见过,皆属诸天,此刻都在人界浴血奋战,用满身的血骨,守护着大好山河,捍卫着诸天的疆域。
这个棋盘,不再是棋盘,恍似成了人界的战场。
而叶辰,便是用他的棋,演绎出了那一个个鲜活的人。
炼心的劫,他未曾摒弃故乡,并非用无情下棋,而是以有情博弈。
混沌体皱了眉,衣衫被风吹的烈烈作响,长发被风刮的扬天飘荡。
此处,并无狂风,而那所谓的风,是出自棋盘,一颗颗棋子,一个个人影,都自带无敌战意,聚成了一种信念,便是那信念的风,吹刮着他的衣衫与长发。ii
以至于,他那如止水的心境,也因其骇浪滔天。
下意识间,他望了一眼叶辰。
叶辰的静,让他忍不住忌惮了,便如一层神秘的面纱,面纱之下,潜藏着无穷的力量。
“到你。”叶辰这二字,依是那般平淡。
混沌体收眸,拈了棋子,却定在了半空,第一次显得踌躇。
叶辰的棋,太奥妙了,棋子自带人影,人影自带战意,战意自带信念,信念成了山河,诸天的大好山河,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是鲜活的,有情有灵性,有道有气蕴。
终究,他还是落了子,眉宇又皱一分。
只因这场博弈,他渐落了下风。
下的是棋,斗的却是道,棋落了下风,便是道落了下风。ii
他修混沌道,叶辰亦修混沌道。
同修混沌道,叶辰的道,比他的更玄奥,一种名为情的东西,让道都有了灵性。
“圣体一脉,从未让吾失望过。”
道祖的话,在他耳畔蓦然回荡。
果然,还是帝看的更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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