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学者把许亦楠叫过来之后说了几句话,就看见许亦楠往我这边扫了一眼。
他低头想了想,然后点点头,之后老学者便跟我说,“这是我的学生,他在我的邀请下答应和我们一起参加下午的开学典礼,他可是我最得力的学生之一,你们马老师也认识,见到他一定很高兴。”
我很想和那位老学者说,“不行,这是我们中国的土地,您不能在中国的领土上作出这种不负责任的决定。”
然而,现实中的我连迟疑的时间都没超过五秒,就乖巧地表示ok。
到了学校之后,我才发现来访的学者里面有两个年轻的金发姑娘,一个穿着灰色套装,长发盘在后面,一个穿着黑色套装,短发,两个人皮肤在阳光下白的发光。穿灰套装的似乎发现我在看她们,转过头冲我一笑,我礼貌地回了个笑。
“安亭,你发什么愣呢,”马老师声音嘹亮,“快收一下教授们的护照,去前台办入住手续。”
我转身想应一声,发现马老师已经侧对着我,和另一个人谈笑风生了,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许亦楠。
我收好了护照就跑到前台办理入住领钥匙,正和前台的小姐纠结于这些德文名字的读法时,后面马老师的声音传了过来,“安亭你怎么做事这么马虎,收个护照都能落掉一个。”
马老师长长的丹凤眼略带鄙夷地微眯着,我赶紧从她手上接过护照,跟前台小姐报名字,“许…亦楠?”
前台小姐似乎有点吃惊于我的反应,“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要不要登记入住?”
“你登吧。”我擦了擦额头,其实并没有汗。
我转头看了眼窗外亮得刺眼的夏日阳光,心里默默祈祷许亦楠不要再和我的大学扯上关系。
等我回到大厅发钥匙时,发现马老师仍和许亦楠聊着,一干老学者被冷落在大堂各个角落里。
一起实习的陈琦鑫也终于发完了护照,我们一起回到了办公室,马老师的助理看我们进来,笑着说,“辛苦了,一大早出去两点多才回来,午饭放在三楼的小会议室,快去吃吧。”我和陈琦鑫的肚子早就饿成了交响乐,赶紧奔向小会议室。
“安亭,你以前就认识许老师了?”陈琦鑫一边往电梯方向走,一边转头问。
“许老师?”
“许亦楠老师啊。”
我差点闪到腰,许亦楠居然已经成了别人口里的许老师。
“算是认识吧,不过一点都不熟,你怎么知道的?”
“看他看你的眼神就不像看陌生人的。”
陈同学这察言观色的本领也是厉害,我拍拍他的肩膀,“眼神很犀利啊,有前途。”
陈同学眼睛又笑弯了,我也正乐着,这时,电梯门“咚”一声开了,我一转头,笑就僵在脸上了,电梯里面的,是一身光鲜的许亦楠。
在我微愣的档口,就听旁边陈琦鑫同学声音清脆的说了一句“许老师好”,然后伸手推了推我,我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我低头瞅着地板,心里在想,三年过去了,许亦楠在德国读了博士又在研究所工作,如果把他比作一个西瓜,在出国之前这个瓜的瓜瓤可能还绿着,如今回来已经可以摘下来劈开吃了。此许亦楠已非彼许亦楠了,如今的许亦楠是许老师,是成熟稳重的学者。
为了让一个人变得伟大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让他觉得你觉得他很伟大,所以为了让许亦楠在我面前变成成熟稳重的学者,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让他觉得我觉得他很学者,所以,在电梯下了两层后,我清了下嗓子,语气诚恳地说“许老师好”。
以我的余光来看,许亦楠身体没有动,但垂在身体一侧的手指动了一下。倒是那边陈同学突然开始咳嗽起来,我纳闷,抬头看到陈同学一只手把半张脸遮住了,咳得非常认真。
许亦楠说,“三年不见,你其他地方没怎么见长,倒是反射弧长了不少。”
我自然听得出他是什么意思,也知道陈琦鑫为什么咳个没完,我撇了撇,我的心理活动很复杂,你们哪里懂得。
我正寻思着是该做乖巧状退一步海阔天空,还是像三年前一样顶回去彼此伤害,又听许亦楠说,“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陈同学这时终于不咳了,说,“我们正要去吃午饭呢。”
“我也正要去,一起吃吧。”许亦楠看着我。
我看着许亦楠无风无浪的表情,脑袋急急转了起来。
我想即便仍是两两相厌,我也需要摸清他今后的动态,没准他背包里正躺着后天回德国的机票。
于是,我搭住电梯边的扶手,淡定的说了声“好”。
许亦楠又对陈琦鑫说,“这位是陈同学吧?一起去吧。”
那边陈同学似乎是顿了下,由于我正在看地板所以不知道陈同学表情如何,等我抬起头时,陈同学礼貌地说,“不用不用,马老师那边点好菜我们两个都不去不好,安亭,我可把你那份也吃了哦。”
在我十八岁之前的很多时候,我们都是像这样面对面坐着,他在对面唇红齿白地喋喋不休,时不时顿一下说一句,“亭亭,这个你要是记不住我明天就没收亭半半。”每当听到这句话我便赶紧把天马行空的思想拉回来,在对应地方做个重点标记。
许亦楠如今又坐在我的对面,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他说,“你和我记忆中的样子一样,三年了,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变。”
从小到大,许亦楠